朱先生:盘溪或绍兴城里

周树人:在我的绍兴城里,河流躺着。闭户读书。雪来了。雪压着青松。压着屋顶。

我在城里闲逛。我在城里撑船。我如同赵庄的那一个孩子,在周家门前摇晃。

可是,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我在三味书屋里大鼓打击。我在百草园里躺着,看着天上的白云。可是,我的师寿镜吾已经生气了。

他的眼前横着师尊。他的眼睛里晃荡着我的粗野和蛮横。

我终于出了门,站在周家大院之前,横着我自己的道路,一路倒还了。


周作人:哥哥了,我的哥哥。想起你对我的好,对我的催促,对我的一路的扶持。

可是我却背叛了你啊,我的哥哥!想起一生的时光,已经不在了。

而我的时间,正是以赤云一般的运行而发誓了。我的八道湾,你的八道湾,如今变成什么了?


周树人:唉,我的弟弟。牢骚发够了,就去读书。

还有什么样的咒语可以接祖的?还有什么样的辱骂能够忍受的?还有什么样的苦楚能够手一挥的?去吧,跟我去日本吧。去学习一下猎国的风雨。去领受一番异国的模样。


周作人:我的哥哥,向我来了。想起那一刻的绍兴,写好的信,已经寄出去了。

可是,我还是忘记了。忘怀了哥哥对我的好。我还是背叛了你,我的哥哥。而且我还诅咒你,我的哥哥。那个放风筝的我啊,已经忘记了曾经的风槐。我的童年,已经逝去了。


朱先生:在盘溪上面,我的童年一如石头一样的冰冷。

可是,我的童话,已经写下了。我的鸽子,飞在晃荡的天上。天幕上,飞翔的鸟啊,你何时归来?在盘溪的弄巷里,我的雨水落下。落在石头上。翻山越岭。一朵朵的花,开在道路上。碣石破碎了。语速过快了。雨露落在石头上,遮住的面孔,已经不在了。


朱先生:盘溪,一地的雨水。

盘溪,令人惊慌的一地的雨水。

盘溪,落在我的头顶的哪一个的年华?

盘溪,灵魂的受难,盘旋在天空上面的哪一只飞鸟?

盘溪,住在村子里的树灵,已经升起来了,俺一会儿的时光,还落在哪里的波浪?

盘溪,遮住的时光,遮住的雨棚,遮住的天空,还剩下几何的时光够我们去挥霍?

盘溪,命运的出发点,终点,还有石头一般的模样吗?

盘溪,河鱼和水鸟,搏击着的乡村之石头,还有几天时光够我们去度过?


周树人:走出绍兴城,去南京,去东京。

我的日子,已经领受了孤独的滋味。我的日子,一如慌张的鸟雀,落在树枝上。

我的日子,一如古老的绍兴城,开门了,落在枝叶上的我的飞鸟。飞出了周家大门。


周作人:哥哥,出门了。

哥哥,门还关着的呢。

哥哥,吉瑞了啊!哥哥,长庚和启明了啊,我们的道路继续骄横了。我们的日子下雪了。哥哥,进入我们周家大院的孩子们,都已经坐在了阁楼上。翻开书,哥哥,你的山海经还在吗?哥哥,你的山哼经还在吗?你的风筝还在吗?你的童年还在吗?


朱先生:盘溪的风雨啊,落在了树枝上。

盘溪,一支摇橹的歌,已经横在了树湾下。山水湾人家,还处在路上。盘溪,落在祝福上的旧历新年。盘溪,一支歌谣唱出了古老的时光。可是,我的时光,已经不在了。


朱先生:盘溪,不怕你老了!

盘溪,你已经老了!

盘溪,南方的鸽子,已经分日了,已经飞入了巨大的天空!天空弯曲了!天空情定了!

盘溪,分开路口上的飞翔,一只飞鸟的道路,横在天幕上。

盘溪,结实了,那块石头很结实的了!非常的时光横在天沟上,大地还在摇晃!


周树人:此刻,绍兴城里已经烟火渐起了。

此刻,绍兴城中的孤独的会馆,已经开门了。伊还坐在门口。伊的门口上横着腊梅。

一株腊梅花,开在伊的门前。伊还在叹息。伊还在落泪。我知道伊还在哭。为我哭啊!


周作人:此刻,我独坐在绍兴城里。哥哥啊,你的风筝已经飞走了。落在了不知道在何处的地方。哥哥,伊还在叹息,伊的哭泣令我感到愧疚。

伊还在哭泣了。伊的门前,那株腊梅,开得多么的旺盛啊!伊独坐在门口,眺望着门外的大街。伊的哭泣,成了我们哥俩都愧疚的时候。伊,我们的母亲,我们兄弟马上要离开绍兴了。


朱先生:盘溪,永远归来的飞鸟!

盘溪,永远牵挂的故乡!

盘溪,远方的远方,归于此刻的此刻,时光不在,而青春不死。我们都要返还故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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