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多位朋友要求,把近日获奖的文章发出来,请大家指正!
一湖分吴越,一路分一村。吴江分湖西端的北岸有个汾湖村,当年修建318国道时,把这个村从中一分为二,国道南侧靠近分湖的自然村就叫“湖滩上”。
如果翻开历史的册页,湖滩上有不少历史抖落的烟尘:它是古分湖八景之一“蒲汀鸳浴”所在地,有战国风湖子铸剑、唐陆龟蒙放鸭的传说,有宋元陆师庙的香火,有明宝生庵诸叶墓庐,有清白头军举义抗清的故事……当年,柳亚子的高祖从北厍南港搬来大港上时或许经过这里;若干年后,12岁的柳亚子随家人从大胜搬去黎里也或许经过这里;再早些年,午梦堂疏香阁前腊梅树边的分湖石,是不是叶绍袁派人从这里采运?刀兵四起,他是不是从这里避走他乡?还有那个元代的杨维桢,畅游分湖是不是从这里乘兴上滩?
……历史很远,而我很近。关键是湖滩上与我也有交集。
我小时候常去一港之隔的荣字村走亲戚。荣字与湖滩上是近邻,也是分湖边被318国道拦腰截断的村子,只不过荣字的湖滩边没有村庄,仅仅是一片片水田,一丛丛芦苇,两个村之间隔一条南北向的河港,连接的桥梁叫“东西港”。
那时候没有现代化的交通工具,生活节奏慢,从老家大港上到荣字,如果不乘渡船,唯一的通道就是往南步行,过汾湖村,过“东西港”桥,再沿大港东岸往北到荣字娘娘家,几乎是沿着一个横倒的U字而行。
我之于湖滩上,不仅仅是“路人”,更是“密接者”。每年暑假,我去荣字,总要与村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去湖滩上捞水草、挖芦根、摸河蚌……十多年的寒来暑往,我记不清有多少次路过湖滩上,到过湖滩上,它像一个坐标,刻在我心上。
湖滩上,在我儿时的眼里是个破旧的村子,因为靠近湖边,常遭水患侵袭。汛期来临,居民家里进水,常发生“灶膛里抓鱼”的趣事。农田一片汪洋,毫无收成,村民怨声载道。
“灶膛里抓鱼”毕竟不能代替庭树生花,物华天宝,好多村民感到湖滩上是个“苦滩上”,想方设法远离苦滩,扔掉憋屈。曾在“东西港”车站当过售票员的初中同学阿国,就是嫌老家湖滩上太苦,卖票没出息,发愤图强,自己创业,把家安进城里。
湖滩上真的是苦滩上吗?三十年荏苒的时光,把一个美好的答案像梦一样推送到人们的眼前……
一切都在变。30年中,我从村里走向小镇走向城里,老家在风云迭变中变成了现代化的大工厂,一河之隔的荣字村也变没了。尽管,纵横交叉的路有多条,却找不到昔日的踪影。幸好,湖滩上还在,东西港桥还在。
湖滩上没变?
除了小时候的记忆,湖滩上还给我留下“现代”的信息,比如弟媳的外婆家在湖滩上,村里有她的舅舅、姨妈。有那么几年,我娘家动迁,新房建成前,弟弟一家就临时租住在湖滩上亲戚家。我去转转,感觉变化不大。
近两年,吴江启动太浦河“沪湖蓝带工程”,开展太浦河沿岸生态治理,湖滩上变了,变成了网红打卡地。
冥冥中觉得,湖滩上,那个在我心里留有重要位子的自然村,又在向我发起召唤。
于是,我去了,还不止一次。
第一次去,特邀的几位好姐妹像是来到某风景区。舒庭说:“景色真美,多拍点靓照吧”;晓红说:“这些人在跳舞,我也去跳跳”;雅庭说:“湖里的船真大,运输这么繁忙”……沿湖边行走,发现堤岸是新修的,像一垛垛结实的墙,每隔一段有供村民自由进出的河桥,除了洗漱,还能张虾网、耥螺蛳,但凡要与河水亲近都可以去河桥。若遇水位上涨,那些墙体的河桥缺口便装上一扇扇坚固的钢质门,阻挡河水的漫漶,村庄、人家,安然无恙。
村里的建筑物大都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建的楼房,涂上白墙粉画了彩色图案,时代气息扑面而来。在一幢面湖的楼房前,发现正在院子里喝茶的男子有些面熟,走进一看,果然是某中学教体育的陈老师,这里是他妻子小顾的娘家。说说笑笑间,小顾从屋里出来,抱着几个月大的外孙。她那从国外回来度假的女儿女婿也闻声出来。陈老师说,这里空气好,风景美,他们夫妻俩白天去小镇上班,下班后直接回湖滩上,宁愿早出夜归也要住在分湖边。据说有沪上人士愿意出高价买这幢旧楼。“三百万?绝对不卖!”陈老师说,再高点也不买,现在,哪里有这么好的地方?
三百万,不卖,还绝对不卖!昔日遭人嫌弃的村庄摇身一变,像堤岸边大片的进口鸢尾花一样耀眼,湖滩上从“苦滩上”变成了“富滩上”,水在扬波,人在扬眉。
第一次重回湖滩上的经历,给了我许多快乐的回忆,也让我对它产生新的惦念。一周后,第二次重回湖滩上,这一次,我带着父母家人,既是寻亲也是怀旧。
有些记忆是历久弥新的,父亲在全新的环境中激活了记忆的浪花,显得很激动:这是阿高家,小时候的玩伴;这是阿毛家,佩芬的娘姨家;那幢楼好像是杨某某,佩芬的舅舅家;昌明家在里面……正在指手划脚说话间,弟媳的小娘姨推着保洁车缓缓走来。这里的保洁员、种花种草的劳动者都由本村村民担任。额外增加的经济收入让村民们暗暗欢喜,干劲十足。
休闲广场、渔歌广场、休闲廊架、水吧台……湖滩上村,既有人文历史,有自然风貌,也有现代化设施,它之所有成为网红,必定有其道理。兜兜转转,一家人在“湖上桥”合影留念。母亲说,我做梦也想不到湖滩上搞得这么好!话语中带着沉甸甸的羡慕。是啊,昔日被嫌弃的村庄如今成了漂亮的网红打卡点,这个点还在长三角生态绿色一体化的核心区域,C位中的C位,将来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光一个好字怎生了得?它会越来越好,怎么能不令人羡慕?
“三十年风水轮流转,现在是越转越好啊!”在湖边,父亲忽发感慨。
“是的,风水会转,湖滩上之所以越转越好,关键是有根蓝带。”我在旁边附和。
太浦河从太湖穿过分湖进入上海浦江,如一根蓝色丝带,丝带上每一根经纬都涌动着时代的激情,河中每一朵浪花都是一个梦的珐琅;一路奔流,一路滋养吴越,一路贻梦湖边每一块土地。富裕繁荣、安居乐业、幸福美满、风景如画……它们是这个梦的主题色彩,而湖滩上就是蓝带贻梦的一块神奇之地。
近日,同学聚会,阿国热情邀请我们去他老家。原来,住在城里的他又回到生他养他的湖滩上了。我,肯定还会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