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出生于一个小村庄，偏僻，又贫穷。妈妈在家里排行第五，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姐十八岁就嫁去了山里，生了个儿子。妈妈出生时，姥姥已经五十岁了，妈妈是姥姥最后的一个孩子，那个时候还没有计划生育，有了孩子大多数都是生下来，很多家庭都会以儿子多为骄傲，这样就不会受村里人欺负，而没有儿子的家里，会被村里人欺负，嘲笑。姥姥小的时候被妈妈裹了小脚，走路特别慢，农活也干不了，只能忙些家里的事情。姥姥说她有很多孩子，可是那时候孩子都会生一种不吃奶的病，没有药治，只能眼看着孩子活活的饿死，姥姥的好几个孩子都是这样死掉了，后来生我三舅的时候，外面才卖这种药，所以舅舅就活了下来，很幸运，妈妈也是。

      听妈妈讲，她小时候就是跟着姥姥出去刨花生，放放牛，和我大姨家的两个孩子舅舅还有好几个姨一起玩，每天都有很多小朋友。那时候，我的姥爷是村里的干部，所以日子不是太苦，大舅二舅上了几年学就下地挣公分，妈妈上到三年级就没上了，她说她每天都要做一大家子人的饭，吃完还要刷一堆碗，还要扫地，又要走很远的路去学校，后来她就不想去了，就在家里放牛，带我大舅的孩子。还会跟其他姨们一块出去讨饭。

      妈妈总会在家里讲她小时候的事情，她说她十一岁就会擀面条，砍两捆草喂猪，放牛，带小孩，还要做一大家子人的饭，还要纳鞋底，打毛衣。小的时候我一点也不相信，总觉得她是在夸自己，可是这些年自己所见所识让我相信她的话。妈妈说姥爷很严厉，教她擀面条，不会就拿棍子打，一边教一边打，我听大姨也讲过，她总说自己就是被姥爷打傻的，所以脑子不灵光。而妈妈只会擀面条，包包子，做饭远远没有大姨做的好吃。她说她天天放牛，没有时间学，所以只会擀面条。

      小时候，我会看到妈妈早早的起床，扛着犁牵着牛出去干活，有的时候我不愿意在屋里睡觉就跟着一起去，妈妈就用衣服把我包裹住，让我坐在田埂边，自己套着牛开始犁地，月光下，她就是这样来来回回干活。妈妈说她家里田非常多，姥姥小脚又干不了，只能她去干。

      小时候我总会问她为什么会跟爸爸一起，我会问她在爸爸家生活的怎么样，问这个问那个，我连做梦都是梦到她们结婚的样子，而我的梦是美好的，而爸爸妈妈生活是艰辛的。妈妈在二十多岁，经过两家的亲戚介绍，嫁给了爸爸，爸爸家里非常的穷，只有两间土房子，屋里就一张床，一个板凳，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妈妈总会调侃，刚见爸爸，就觉得他是一个小孩，很瘦小。爸爸也会说妈妈又丑又傻。她说结婚那天晚上，她就要做饭，吃的稀饭，连菜都没有。后来姥爷跟舅舅砍了几颗树，给家里做了桌子，板凳。

      不久，妈妈怀孕了，快生的那几个月，妈妈还在田里干活。那个时候的女人根本没有坐月子一说，都是白天生孩子，第二天还要下地干活。那天妈妈和奶奶种花生，干了一天活，她跟爸爸说肚子疼，而爸爸也不懂生孩子，天也黑了，自己也干了一天的活，觉得妈妈可能是累到了，就说明天早上在去叫奶奶。半夜，妈妈肚子疼的厉害，爸爸才去叫奶奶，然后请先生到家里接生，可一切都太迟了，孩子就这样憋死了。然后妈妈就回姥姥家，姥爷也把爸爸打了一顿。一个月后，爸爸给妈妈接回了家，爸爸的脾气也收敛了许多。两年后，妈妈又怀孕了，生了个女儿，刚学会走路，爸爸妈妈还要去干田里的农活，家里三亩田都是靠她们双手去忙活，不去干活耽误了时候，家里就没饭吃，没钱花，所以只能把孩子放家里，回来孩子就淹死了。尽管这样，家里的活还要继续干，我有问过那两个孩子在哪里埋着，她说她也不知道，这些都是爸爸一个人去处理的，而我从来没有问过爸爸，问了，他也不会说的。

      几年后，妈妈就生了姐姐，爸爸找了好几个亲戚给姐姐取名字，希望这次孩子可以健康成长，爸爸也没有出去打工，在家里照顾妈妈和姐姐。农忙的时候，奶奶生病了不能下地，就在家里照顾姐姐。姐姐一岁的时候，爷爷生病去世了，半年后奶奶也去世了。爸爸才二十多岁就没了父母，我在他的嘴里很少听到爷爷奶奶的故事，只有妈妈说爷爷偏心，奶奶尖酸刻薄，欺软怕硬一些不好的话，我还问她哭了没有，她说爸爸哭的跟小孩一样，她没有哭。姐姐两岁的时候，姥爷也积劳成疾，在中秋的夜晚闭上了眼睛，她的三个哥哥也是争先恐后的分家产，没有人愿意养姥姥，姥姥只能一个人住土房子里，我知道，不是舅舅们不好，而是他们娶的媳妇，个个不是善茬。妈妈也只有过节的时候回去看看，大多数都是姥姥走一上午，来我家吃饭，看看我和姐姐，待两三个小时，又从小路走回去。可能，姥爷的离世，妈妈回去也没有了家。

      几年后，二叔在路边盖了楼房，爸爸也借了几家亲戚的钱，又找我三个舅舅和姨夫盖了两间砖头房，新房盖好后，妈妈就怀了我，爸爸出去打工挣钱还债，妈妈一个人带着我和姐姐。村里人都说妈妈能干，肚子都好大了，还在外面干活。然后我快出生的时候爸爸才回来，又赶上农忙，妈妈在家里坐月子，姥姥也过来帮忙放牛，爸爸还请人收稻子，那些人干完活都是抗两袋稻子来抵钱，妈妈说一半的收成都给了别人。妈妈因为生我还被计划生育罚了几千块钱。她还说爸爸不爱我，才一百多天就出去干活去了，家里也不管。爸爸说他不出去，外面还欠盖房子的债，不赚钱，就喝西北风了。妈妈那个时候一个人操劳着家，每天干活，也没有奶水，只能去买奶粉，家里的钱花完了，打电话让爸爸寄钱，也没有寄。妈妈说我喝奶粉还喝的特别快，后来只能把半大的猪卖了去买奶粉，还说二娘来找她要钱，她没有给，她说如果当时把钱给她了，我就饿死了。九九年而已，那个时候每家人都是不富裕的，也只有过年才能杀猪吃肉。

      从小到大，在我的眼里她都是那个勤劳能干的妈妈，照顾我和姐姐，放牛，养猪，养鸡，鸭子，羊，塘里还养的鱼，每天都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要洗衣服，做饭，干家务，去外面砍草，还种了很多菜。农忙的时候犁田耙地，抽水，撒化肥，刨地，育秧，插秧，除草，打药。稻子成熟还要收割，挑回家，赶着牛压稻，然后收起来，有太阳挑出来晒晒，稻草也弄成草堆，喂牛，闲的时候还要陪我和姐姐玩。一年四季，她总是忙碌，她就像一个超人，永远有使不完的力气。她会留着长长头发，然后卖了换钱，给我和姐姐买衣服，也会带我们去刨别人刨剩下的花生，会带着我们采野菊花，挖猫爪，蒲公英来贴补家用，还会用狗尾巴草编兔子，每次跟妈妈一起放牛都会遇到各种新奇的事情。

      姐姐从小都是身强体壮，不挑食，不生病，特别好养活。而我，从小都是体弱多病，动不动就发烧，小时候胃也不好，凉的东西一吃就吐。妈妈总会半夜背着我去诊所，敲门，给我看病，而我不管是吃药打针都没有效果，只能挂吊针，每次打针，和挂吊针，我也是非常抗拒，总会在她的怀里打闹，哭的很大声，她也是各种哄我。每次挂吊针我都会睡着，她就陪着我，每次我也因此可以吃到我想吃的零食。可是当妈妈感冒的时候，她也只是在屋里躺着歇着，多睡一会，也不去看病，如果实在扛不住才去买药，妈妈身上的衣服也是一穿穿好几年。她总会说这个衣服是她生姐姐时候买的，那个衣服是哪一次赶会的时候买的。她总是舍不得买衣服，就算买了新衣服也是放在柜子里放好几年，然后才穿，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整天穿新衣服。就算是老鼠把她的衣服咬坏了，她也是补补继续穿。我家还有一台缝纫机，二十多年了，别人家的或许早都扔了，我家的还是可以用，她每次用之前都会说，自己以前还花钱去学做衣服，还掏出自己写的笔记给我和姐姐看。

      我的妈妈，就是那么勤劳朴实，除了嗓门有点大，其他都挺好。还有就是不识字，小的时候教她她也不学，所以现在外出只能跟爸爸一起，但是妈妈说鼻子下面长张嘴，不会就问，总有善良的好心人告诉你往哪里走。在我的眼里，不管她在什么样年纪，她头上有多少根白发，脸上长多少皱纹，我永远爱她，她永远是那个超人。

        妈妈，我爱你，你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