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咒

      老牛得了脑梗塞导致偏瘫，生活不能自理，不能说话，大小便不能自理，已经足足十年了。由于血栓压迫了舌咽神经，需要咀嚼的东西，都会呛，但奇怪的是，吃包子没事儿。但每天吃包子尤其是按年来吃包子，这种滋味儿谁能体会。每当他的妹妹，妹夫去看他的时候，涕泪横流，哭声唔咽，闻者无不动容。

        老牛在他们附近是个能人，刚结婚那时候家徒四壁，老婆一连生了三个儿子，在生产队里挣工分儿，根本混不饱肚皮。老牛就变着法儿挣钱，那时候挣钱都叫投机倒把，冒着被批斗的风险。看着嗷嗷待哺的三个孩子，被批斗也得干，从贩卖粉条，倒卖鸡蛋，后来管的稍微松点了，就干牲口经济人，从中间抽成，不用付出成本儿，全凭一张嘴。三个孩子也顾不上管，直接锁在家里等到老牛媳妇儿从生产队下工回来，三个孩子在院子里东一个西一个连衣服都没有光着屁股睡着了，老牛媳妇回忆起来还忍不住心酸掉泪。

      后来孩子都大了，十五六岁。上学也不是那块料，老牛直接让他们跟着做买卖，一开始是拉板车。后来和另外一个村的人合伙买了一个大货车，三个小子都学会开车轮流干，积累了一些资本，逐渐扩张到每人一辆。那时候刚允许运营大解放，还得挂靠单位，但是真挣钱啊，车轱辘一响，黄金万量。老牛经商确实有一套，看准了回收钢铁造钢球行当，那时候化学肥料刚刚兴起，生产磷肥的厂家研磨矿石，需要加上这种钢球加快快研磨速度。加上当时经商环境宽松，厂家收货检验不严格，他们发现了这个漏洞，在产品质量方面做手脚，狠狠大赚了一笔。

      后来，全国的经济都有所好转，农村的土坯房，大量的翻盖砖瓦房。对钢筋的需求强劲，老牛托人找关系贷款，上马轧钢厂，用回收的废钢铁，投到炉子里炼成铁水。就造出了建筑用钢筋。根本不愁卖。只要买到原料，加工好卖出去就能挣钱。真真的卖方市场。

        有钱了，三个儿子都结婚了，每人一套豪华顶配的房子，可以亳不夸张的说，比当时的县委书记住的都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唯一的美中不足，老大家都生四个闺女了，还没生出孙子来，实在没法子，从外地背回来一个。老二家也三个闺女了，也没生出儿子来。有钱能使鬼推磨，肯出钱，自然有人送上门。这样就有了俩孙子了。老三最争气了，头胎就生了个儿子。老三人最聪明，完美地继承了老牛的所有优点。老大和老二就显的不那么精明了。

        也可能是天妒英才吧。老三的后邻居，出了交通事故，让老三帮忙取处理。坐着柴油三轮车，刚上了省道就被大车给撞了，人当场就不行了。老牛媳妇都不敢回忆这些事，有时候说起来，就是后悔人不能太好心，因为多了事而丢了命。

        那几年，私立贵族学校风头正劲，老牛家所有学龄孩子全部到淄博上了贵族学校，每个孩子的学费，大概相当于当时工人每月工资的十倍。全家人都期盼着贵族学校能给教育出来栋梁之才，几年过去了，孩子没有一个升上高一级学校的，令人啼笑皆非。

      随着全国房地产行业的快速发展，全国性的爆发出了豆腐渣工程，各种楼歪歪楼脆脆，桥塌路倒，不绝于耳，引起了媒体深度关注，促使政府开始对建材质量问题加强管理。

        这个时候，老牛已经接任了村支书的岗位。厂子的运营有老二及老大运营，哥俩的眼光确实不如老牛犀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炼钢铁。吸收存款，借银行贷款，将厂子搬到了茌平充分利用电厂的低电价，扩大规模，岂不知暴风雨已经来临，国家一声令下，所有小炼钢企业一律关停，可怜花费巨资建造的厂房。只生产了一炉铁水，就被永远关停。

    眼看企业停摆，当初贪图高息的投资人立马坐不住了，天天盯在家里要账，企业一旦停止运转，就像人被抽走了血液一样，凶危立现。老二东拼西凑还了一部分钱。但是大部分无力偿还。众债主这最终明白了硬逼无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慢慢还吧，有什么法呢？

        家道中落，如同滔滔黄河之水一路奔流向东，任你有天大本事，也难以让河水倒流。老话说家贫多孝子，富家无贤孙。这几个孙子当真港台片看多了，他们的世界观用用一句话来说暴力就能搞定一切，就能挣得到钱。他们每天的生活就是弄上一帮小弟，整天惹是生非，终有一天弄出了大事儿搞死了一个人。命案必破必有人负责。三个孙子儿同时被抓了去，老二拼尽了全力。找人拉关系好歹等了十年左右，终于弄出来了，可是这孩子，除了混社会，啥也不懂。出来后发现建筑砂石市场是个利润挺大的行当，虽早有人把持，可老牛家的孙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老牛家真是天不怕的主，杀了人不过蹲了十年，打个架抢地盘还能有什么事儿。遂纠结了一帮人，把对方的头目狠狠揍了一顿，以为别人会屈服，却忘了人家是老江湖，而且政治风向摸的很准，打不还手，只是举报黑恶势力侵犯正常市场经营。结果很快就被被抓了进去，估计还得判几年。

        家里经济不乐观，再说，廉政风抓的紧，管事儿的轻易的不敢松口，尤其现在扫黑除恶，严厉打击黑恶势力向政权渗透，无人敢运作。老大老二求告无门，逐了了这心思。老太太整天唉声叹气，哭眼抹泪的。作为一个老太太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孙男嫡女一大帮，多数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工作最好的仅有一个孙女考上了教师编，算是最体面的一个工作了。

        老二为了躲债，办了离婚，偷偷在老丈人家买了楼房，连老大都瞒着，老大和媳妇还和老二干了一架，但是老二是企业法人，背着所有债务，老大除了照顾老爷子，其它属于吃粮不事，倒也落得清闲，但话语权也没了。

      沧海桑田，时日以去，大浪淘沙以后能带给家族兴旺的不止人口，还应该有什么？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