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明月光(二)

学校的各个社团在新成员加入之前都有个例行面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沾了张扬的光,跟着他在动漫社的面试程序中走了几个过场就成了其中的一员。

那天我只记得面试我们的学姐陈晴对着张扬笑语盈盈,两个人有种在眉来眼去的味道。尽管当时我颇为羡慕,毕竟跟张扬同处一个屋檐下,我在一旁冷冷清清,而穿着热裤露出一双大白腿的陈晴却像是在对张扬暗送秋波。但一想到张扬曾经跟我说过的动漫社大好风光,心里倒也还算过得去。

进了动漫社的前一周,手头上除了学长学姐们极度热情之下吩咐的杂事之外,张扬跟我说过的风光除了当时面试我们的陈晴勉强够得上,其余的我一个都没见着。

我想着自己白当了一周的苦力,结果一点眼福都没享受到,当时十分气愤张扬这个狗儿子欺骗我。

“他妈的,你说的丰乳细腰大长腿呢?都在哪呢?”第八天的晚上我气势汹汹的质问张扬。

“我没骗你啊,真的。只是有缘千里来相见,无缘对面难相逢,你这是缘分没到”。张扬笑着跟我讲道。

但其实我觉得他在敷衍我。缘分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至今都没能弄明白,如果说有缘相遇,无缘难逢,那聚散离合,是不是我们人生际遇都在顺着缘分浮沉。可我一点都不想顺着缘分,万一它从来对我都没有眷顾,那我岂不是只有干瞪着眼?

“缘你他妈的份,要是下周再见不到我就不陪你在这里瞎晃悠了”。

我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动漫社管事的大佬要求我们这些新成员每天都要去签一次到,在统计表写上我们自己的名字,而张扬的名字都是我帮他去写的。

签到的开始两天还好,但由于我想要的眼福一直没享受到,后面每次写上名字的时候让我觉得自己在丧权条约上签名,因为每次写了名字,就代表着我每天有一部分的闲暇时间是在动漫社里打杂。

“你别急,一个月后动漫社就要举行迎新漫展,全社的姑娘们都会出场,你这几天没能见到的到时候够你看花眼的。”

张扬的这句话让我脑海里悠悠出现一个场景:漫展那天的社团姑娘们个个秋水含情,眼波流转,莞尔笑语对我盈盈一道:“公子,来呀”。想想我就觉得十分销魂。但是销魂之余我又有些苦恼,毕竟还要丧权辱身一个月。

漫展举行前的这一个月里,张扬跟陈晴打得火热,我总能在去教室的必经之路明月湖旁瞧见他们两个。那会我看着就来气,想着这狗儿子在这里跟人家暖玉温香风花雪月,我他妈的还得帮他在动漫社里签到,可是气愤之余又有点艳羡。只是那时我不知道,多年之后,明月湖旁的某对男女中,我也能身在其中。

班里的男女同学们也在这段时间开始熟悉起来,不再有一开始你不知世上有我,我也不知世上有你的陌生感。不过我们班里的女生实在太多,我仅仅只记得几个女生的名字,一个是陈了了,一个是杨秀秀。

我之所以记得杨秀秀,是每次大家在去上课的路上遇到她都会笑着跟我说一个“嗨”。她的这种热情让我一时难以适应,尽管每次我都怪不好意思,但心里还是带着一点小愉悦,因为杨秀秀笑起来的时候甚是好看。

我原本以为这半个月的时间都会被杨秀秀对我“嗨”过去,然后就是我们动漫社要举行的迎新漫展。可惜好景难长,杨秀秀还没对我嗨上十次的时候,学校就对我们大一的新生来了次刀割肉。如果用天数来计刀的锋利程度的话,那么这把刀有一个月这么钝。

学校要求我们每个院系的学生都分成两拨,一拨去打太极,一拨去跳啦啦操。而被分到啦啦操的我还挺羡慕那些提前了几十年体会到老年生活的太极男女们。那阵子我们每天早上五六点就得起来,晚上十一点之后才能到宿舍。

我没有精力再去期待什么漫展,也没有心情再去感受杨秀秀笑里带给我的愉悦,我只是同大多数同学一样昏昏沉沉,上课期间在教室里趴桌而睡。那会我才刚过完二十岁的生日不久,梦里还能出现许多尚未发生的美好场景。诸如我接下来几年的生活,我想做的事和我想遇上的人。我以为我会这么一直期待下去,像他们在我梦里出现的那样。

可啦啦操的口号最先将我的这些美梦惊醒。“天骄旅游,不懈追求”。不好意思,弄错组织了。我们商学院的口号应该是“商学精英,什么创新”来着。每次集体喊口号的时候我都是沉默,因为我觉得怪难堪的。现在有时候想到,如果当初我能不那么倔强,会不会真的就成了商学精英。

这种难堪在持续了半个月左右我便闷声不响的退出了啦啦操大军,由于初来乍到,我当时心绪天真,负责带操的学姐在电话里的威胁让我惴惴不安,一度担忧学校会不会因为此事将我开除。而我的舍友们那会看我,大概是一种“风萧萧兮闽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眼光。

我的确是一去不复还,可惜风未萧萧水也不寒,他们在跳操的时候我待在寝室温暖的灯光中畅游召唤师峡谷。

十一月出头的时候啦啦操和太极也在一次集训之后全部结束。我的舍友们看着安然无恙的我,对我当初壮士断腕般的勇气和决心纷纷表示钦佩和羡慕。而我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其实他们又怎么知道我刚开始心里头忐忑了好几天,在寝室每次听到走廊外的脚步声都生怕是学长学姐上门教育来了。

钝刀割肉也终于是割完了,只是那会又怎么能想到,后来如此钝刀割肉,生活当中片片皆是。只是动漫社即将要来的漫展完全蒙蔽了我的心神,色令智昏。

但狗儿子张扬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出了动漫社。有天晚上陈晴突然给我打电话,打电话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哭腔,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林怀胤,张扬在你们宿舍吗?”

“他,他不在。怎么了?”

“真不在?”

“是啊,他才出去没多久”。

我才说完这句陈晴就挂掉了电话,这让我十分好奇她跟张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陈晴打电话问我你在不在宿舍,你们怎么了?”我在微信上问张扬。

“没怎么,我退出动漫社了”。

“你他妈的,漫展还没举行呢,你就自个儿跑了?”

“我这会没空,回去再跟你慢慢说”。

张扬说完也挂掉了电话,我在同一个晚上,连续被两个人挂掉了电话,而这两个人之间显然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跟她分手了”。张扬所谓的回来慢慢说也就这么几个字。

对此我十分吃惊,因为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成了恋人,等我知道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却已经结束了。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不合适”。

我真想对张扬说上一句“尼玛炸了”,我以为他会给我讲上一大段,可他就说了这么几个字,但看他黯然神伤的样子我还是忍住了。

“没关系,更好的在后头呢。”我试图安慰他,但后来的日子里张扬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得我对他的安慰实在多余,他十足是个在感情上不值得被安慰的人。

作为张扬的舍友,他跟陈晴不欢而散让我在动漫社的处境颇为尴尬,张扬根本就没有同我说过他同陈晴之间发生了什么,但陈晴显然跟动漫社里的其他人说过。因为他们看我的眼神全都不同往前,看得我恍惚之中觉得自己成了张扬。而我实在是顶不住这种压力,也在第三天退出了动漫社。

我心里盼了许久的漫展举行的那天我也并没有去,而是在寝室暗中观察黄小银伏案疾书。这世上应该从来不乏心头念了许久觉得原本可以成就的事,至后某些不可抗因素将我们逼退在一旁,才发觉就算是旁观也太难。如果这件事是感情里的缘分,那么这段缘分擦身,恰似利刃,刀锋过才发觉有血痕在身,亦或是在心。

不知道黄小银为什么就突然开始练字,还是那种悄悄咪咪的生怕我们知道一样。我实在是不能理解,虽然他字写得丑,但练个字还要遮遮掩掩,那我们这些长得不好看的出门岂不是还得罩层纱?

在我的询问之下黄小银骂了我一句神经病,他说练字这么私人的事情能随便练给人看吗?我想了想觉得这话虽然没什么道理,但可以证明黄小银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文艺气质确实同他的想法十分匹配。不过后来发现他抄起作业来也十分理所当然,考试作弊也十分明目张胆,我才意识到这个狗东西说的都是屁。

肯定是他练字的目的就不单纯,所以才要遮遮掩掩,可是他这个文艺青年把字练得好看是为了什么呢?跟心仪的姑娘写情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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