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我的姐姐》

自我、人际与心灵成长

——观《我的姐姐》有感




周末跟老婆大人一起看了最近的大热电影《我的姐姐》,感觉剧情虽略有斧凿痕迹,但整体来说还是挺不错的。又是一个讲述原生家庭创痛的故事,剧中的姐姐小时候在重男轻女的父母身边长大,护校毕业后一边当护士养活自己、一边努力考研,好不容易生活有点盼头了,又因父母出车祸双亡,而要负担照顾年幼的弟弟。她挣扎在为自己的前途活着,还是应首先照顾好弟弟这两难选择之间。


通过看这部电影,我有三点体会。


其一是首先要接纳父母、感谢父母;而不是谴责父母或原谅父母。毋庸讳言,天下没有完美的父母,世上绝大多数父母都是普通人,他们所能给予孩子的也许已经是自己最好的东西了,他们无法超越自己的生活、思想、文化价值观限制,而给予我们他们所没有的。


就像《我的姐姐》剧中的那对父母,尽管他们重男轻女、为了再要个儿子,不惜让女儿在小时候假装瘸子,以换取生二胎的资格。他们认为女儿不应追求什么远大抱负,偷偷改了女儿的高考志愿,让女儿去念护校,以便早早毕业自食其力,不用再让父母养活。剧中父母所做的一切在女儿看来也许很过分,但站在父母的立场和角度来说,他们十有八九肯定觉得自己是对的,是无可厚非的,谁让你不是儿子呢。


很大程度上,我们无法改变父母的观念及行为,无力阻止父母对待我们的方式方法,长大后我们再谴责父母都改变不了过去;而我们选择所谓的原谅父母,本质上也是不接受真实父母的一种表现,也是还在潜意识层面对父母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像觉得他们本该比他们实际做的更优秀才对。


我们应直面现实、接纳真实父母、感谢父母把我们养大,尽管他们曾带给我们内心痛苦与行为伤害,但也许、本来他们可以做得更过分呢,他们本来可以更加不负责任呢,我们本就无法控制父母啊,但父母则可以轻易控制乃至虐待小时候的我们。所以我们实在该暗自庆幸自己的命运还不太糟才对啊。


就像《我的姐姐》剧中的姐姐,正因为她的父母做的并不是很过分,长大后她才能意识到、并不断努力克服父母重男轻女思想带给自己的诸多伤痛和煎熬。而剧中她的姑妈那一辈人,已经完完全全被重男轻女思想彻底控制乃至洗脑了,她们认为父母牺牲女儿、成全儿子的做法是完全天经地义的,她们只能把伤痛深深掩埋在心底、徒留一声叹息。


之前看过脱口秀演员杨笠的访谈。她曾经谈到,虽然自己生长在重男轻女思想的家庭,但正因为父亲思想并非那么极端,长大后她才能有意识的地去反思、去吐槽这个问题。如果是从小生长在极端重男轻女观念的家庭中,等她长大,可能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有这个问题,会把这个观念就像天空大地一样自然内化进内心深处,甚至成为自己的一种无意识本能,更别说什么拿来吐槽搞笑了。


其二,就是要探索自己、发现自己、创造自己

 

大多数孩子一出生,就会在父母身边长大。他们的身体遗传自父母基因,他们的心灵也是被父母长年累月的言传身教所塑造出来的。父母觉得你聪明、快乐、善良、美好,那么孩子就像不停照镜子一样,也会认为自己聪明、快乐、善良、美好;而父母如果认为你愚蠢、不堪、笨蛋、多余之类,长年累月下来你也会深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愚蠢、不堪、笨蛋、多余的人。这些从小耳濡目染、深深扎根进孩子幼小单纯心灵土壤中的自我观念种子,随着年岁增长,就会慢慢形成、固化成为成人僵硬顽固的自我概念。正如著名学者埃德·加沙因所言,“保持自尊和自我概念的需求,是成人最根本的生活动机。”


终其一生,成人后的我们大概率都会固守小时候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身体自我和心灵自我,在这世上行走、生活、工作、生儿育女,再把身体自我和心灵自我传承给下一代。我们很少清醒意识到乃至主动反思一下,父母遗传给我们的身体自我固然无法改变,但他们打小潜移默化塑造的我们的心灵自我,也许有很大缺陷和问题,也是我们能够改变和提升的。


就像《我的姐姐》,剧中的姐姐从小可能会认为自己是父母的累赘,是家里一个多余的、不受欢迎的人。长大后她通过自己的生活学习工作实践,不断更新、改变、创造自己的自我概念,从而形成了一个个性强硬、独立、自私、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自我。尽管这个自我依然带有某种深深的自我心理防御特征,但也许这已经是目前那位姐姐能够发展形成的阶段性最佳自我了。



再比如就像笔者本人一样。在原生家庭背景下长大,我感觉自己不知何时形成了胆怯、自卑、强迫、拘谨、犹豫不决的性格特点。我深深觉得自己的性格弱点根深蒂固、对自己成年后的生活简直是一种无形的桎梏与监狱,但要克服、改变这种自小形成的性格禀赋又谈何容易呢。


经过这么些年生活实践,我最大的人生体悟也许就是“勉强”两个字,如果放任自己的性格或性情,那么我简直什么都不想干,整天只想着浑浑噩噩混日子,但人不能这么活着。我改变自己、提升自我、创造自己的最佳工具或方法论就是“勉强”。心里再不想动、不想工作、乃至不想活,都要勉强自己行动起来,先干完手头的一件工作,先跑完脚下的两公里、先看完手头的一本书,先写完笔下的一篇文章,就这样不断勉强自己下去,慢慢的你就会发现,随着持续勉强行动,你内心的消极、懈怠、无力、自卑、怯懦、浑浑噩噩的负能量渐渐消散、减退了;而通过持续行动,你逐渐积累起了人生经验、智慧与成果,并不断锤炼出了自信、坚韧、顽强、乐观、向上的性格特点或生活风格。


说到底,行动才是改变人生的第一推动力。我们就是在心底深深觉得自己再不堪、再没用、再多余,一方面主动自我觉察、自我接纳这些负能量,不要跟它对抗或反驳;另一方面带着对自我内心负能量和负面自我观念的深深觉知与理解,积极行动起来,通过行动创造新生活的同时,也会一点一滴改变、形成我们的新自我、新性情、新人生。


其三,要坚持敞开心扉与人交往、与人联结,体悟到获得人与人之间的亲切、温暖与归属,才是最根本的人生成就;

 

在原生家庭出生、成长过程中,在与人生第一个人——父母长年累月的人际互动过程中,我们积累了最初的、丰富的、乃至血淋淋的人际互动的经验教训。在成年后我们很可能无意识地把父母曾给予我们的人际经验,就用来指导自己后续所有的人际互动行为。


比如,成年后我发现自己对待他人非常容易苛责、疏离、不信任。我感觉自己对他人充满了无意识或本能的恐惧和不信任。这种对人的恐惧与不信任,是深深植根于小时候跟父母的相处模式之中的,长大后我又无意识地把这种与父母的相处模式,泛化到自己的一切人际关系之中。我用层层叠叠的心理防御方式,把自己严密包裹起来,对他人疏离、冷漠、不关心,一旦他人接近我,我则尽可能采取苛责、逃避、远离的方式来应对。总之,我感觉这个世界我最害怕的就是人,一个人的时候尚且能稍微安心一点,一旦有人接近我,内心深处就会莫名恐惧、心慌,本能般地想要逃避和疏离。


我自认为这辈子除了对我老婆,对其他人都没什么感情或感觉,我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性情极度冷漠的人。实际上这只是我多年来固守的一种无意识心理防御盾牌而已。正因为小时候被原生家庭父母伤的太深,出于自保本能我才养成了不再信任他人、不再对他人抱有感情的无意识心理防御习惯。其实我不是性情冷漠之人,我只是曾被吓破了胆的孩子而已。


就像前文中曾经说过,自己活到目前最大的人生经验就是“勉强”一样。尽管我害怕人、疏远人,但我勉强自己跟人接触、跟人交往,就会发现之前我觉得自己对人没感情、害怕人,是因为我不敢跟人接触。等到真正鼓起勇气、放下心防跟人接触、跟人交往,我也会自然而然培养起跟人的感情,并体验到跟人接触交往的温暖、亲切与归属等美好的人生感受。


前一段时间,北京的老同学路过我所在的小城,跟我联系,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拒人于千里之外,觉得真是给我添麻烦,但那次我鼓起勇气接待老同学,跟老同学吃饭喝酒,慢慢的放开了,感觉跟人交往很亲切、很温暖,不像我之前想象的那么令人不安、害怕或恐惧。


就像《我的姐姐》剧中的姐姐,多年来原生家庭重男轻女的生活氛围一度给她带来大量内心创痛,长大后她的个性变得强硬、独立、自私、甚至咄咄逼人。她为了个人前途不顾一切,不惜跟男友分手、不惜跟家族闹翻、更不惜把自认为没有什么感情的弟弟送养他人。这种只顾自己的活法,其实本质上是一种自我心理防御。试想姐姐一心想要去北京上研究生,毕业后去当医生,而当医生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与人联结、救死扶伤、获得他人尊重和认可;同时为了将来能够有好的经济基础和社会地位来结婚生子、享受与人联结的亲切、温暖与归属。而当下她的做法则是几乎断绝一切人际联结,去追求远在北京上研究生的那个虚无缥缈的人际联结的长远目标。


最终,通过勉强跟弟弟的生活相处,姐姐渐渐自然生发出对弟弟的感情。她卸下了心防,不再那么强硬、自私、防御与咄咄逼人,而是主动付出温情和爱心,来陪伴弟弟一起长大。如此一来,她立刻就会体验到敞开心扉与人联结的亲切、温暖与归属,而不用无意识地逃避人生、非要等到研究生毕业才允许自己去与人联结,允许自己拥抱人生吧。


总之,我觉得对于原生家庭问题、乃至自我成长与发展问题,我们一方面要发自内心地接纳真实父母、感谢父母给予我们的生存资源和成长条件;另一方面要洞察到原生家庭遗传、塑造给我们的心灵自我可能存在很大缺陷和问题,因此我们要持续觉察、改变、提升、创造自己的新自我、新性情、新人生;怎么创造呢?只有通过持续行动,尤其是通过持续与人交往、与人联结,我们才能一点一滴发现自己在过去原生家庭人际交往中无意识形成的心理防御、性格缺陷等,并有的放矢勇敢克服、战胜这些性格缺点、问题,一点点提升完善自己,从而一点一滴品尝到人生在世敞开心扉与人联结的亲切、温暖与归属,这人生最根本、最重要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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