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刚来的前几个月,他在自由、松弛而充满魔力的大学伊甸园浑浑噩噩地度日,某天,突然一时兴起,就鼓起勇气去应聘学校的播音主持,但最后努力换来的是等待,在漫长的等待中,他的憧憬成为了一个悲剧,在绝望中幻灭,终于不了了之。但他并没有为事业上的挫败而沮丧,因为这次失败的经历给他打开了另一扇窗户,使他得以欣赏到一朵即将在他记忆的土壤上永远盛开着的美丽的花。他当时去面试播音主播,偶然间见到了一位身材高挑、亭亭玉立的大美女。她在他正要走进播音室的那一刻,像一座冰山般漂浮了过来,使他的眼里、思维里、心灵里充满了如火热的冰块一般的纯洁和美好。虽然他那时对爱情的理解还显得很幼稚,但却在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王波与她擦肩而过,没有说话,只是冲她微笑,高傲的美女理都不理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但他坚定地认为她在向他传达某种很隐晦的信息。她没有进播音室,径直朝走廊另一头走去,王波的心砰砰跳动,他不甘心,转过身,甚至想追上去,向她要个联系方式,但这时门里传来了一声呼唤:“下一位!”听见呼喊声,他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并用今天能看见她,以后也有的是机会看见她为理由安慰自己。所以,他最后虽然被无情的淘汰了,但心里一点都不难过,出门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反而比之前更灿烂了。

      回到宿舍,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所见告诉了自己的好兄弟朱俊。

    “我今天看见了一个大美女!”他激动不已地说。

    “是吗?有多美?”朱俊似乎也很感兴趣,问。

    “怎么说呢?”王波稍微思考了一下,“很美!很美!而且身材又好......人也不错,和善,我进去的时候还对我笑了呢!”接着他又用手比划起来,耐心地向朱俊描述起她的摸样。

      朱俊是王波的同班同学,也是他们班的班长,平时处理的事情多,认识的人也就更多。王波还没介绍完,朱俊就根据他嘴里描述的一些有关她的特征判断出了她大概是谁。“你说的应该是吴曦吧?”他说。

    “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王波回答。

    “是她吗?”朱俊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指着里面的一个笑靥如花的美女说。“是不是她?”

      王波脸上霎时一阵惊喜,欢快地说:“是她!是她!就是她!”

    “据说......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她目前好像还是单身!”

    “真的吗?”

    “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了?”

    “理论上可以这样说。”

      王波炯炯有神的眼睛里闪耀着胜利的喜悦。

      接下来的好几个月,王波费尽心思地在想着怎样才能当上吴曦的男朋友。他订了玫瑰花,但每次抱着花束刚走出宿舍门就害怕地退缩了回去。他打听到吴曦的生日日期,提前买了生日蛋糕,但却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把蛋糕送到她的手上,最后只能把蛋糕切了,留作自己和宿舍里的几位兄弟们通宵打游戏用来提神果腹的零食。他越来越感觉自己绞尽脑汁制定的宏伟恋爱计划已经成为了一座空中楼阁,只能站在远处观赏,却根本不可能靠近。一直以来,吴曦还是没怎么搭理他,这并不是因为吴曦性格高冷,恰恰相反,她开朗、外向、平易近人,只是王波天性木讷、沉闷、还有一点高冷,心里爱海滔天,嘴上却默默无言,更可气的是,有的时候从远处看见了喜欢的人,他还会装作根本不认识的样子。吴曦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王波喜欢她。这一段时间,连接两人心灵的,是一种类似疏远友谊的沉默,但这种静默却被一次偶然的相遇打破了。

      那年十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天气有点凉,王波从外面跑步回来,经过一家餐馆时,看见吴曦就站在墙下,她也看见了他,但像往常一样,也并没有太在意,只当做一个不太熟的熟人从面前走过。她没说话,也没有主动和王波打招呼,但一双警惕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因为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却回过头来一直望着她的脸。

    “干什么?”她不再沉默了,突然有点严厉地质问他。

    “没什么?”他有点紧张,有点不知所措。

    “你想干什么?”见王波支支吾吾的,吴曦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我只是.......”

      气氛一度很紧张、很尴尬,但好在最后两人相安无事,这主要是因为王波脸皮够厚加上一双腿跑得够快。他当时的感觉,就像一个人偷了东西被当众揭露出来了一样,非常害臊,甚至有点害怕。“不行!我得快点溜走!”他对自己说,然后立即加快脚步,一溜烟地就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真险啊!”他还回了一次头,看见吴曦还站在那里,乌黑的眼睛里闪耀着如同监控摄像头一般冷冰冰的光芒,便立刻为自己偷偷摸摸的行为感到羞耻,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宿舍,他没有看书,没有打游戏,更没有复习功课,只是闷闷地坐在椅子上发呆,仿佛整个魂魄被某种法术抽走,从而眼神呆滞,反应迟钝,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时间,他一门心思只沉浸在自己虚无缥缈的玄想之中,想到高兴的地方,还偷偷笑出声来,看起来像个傻子一样。“真可爱!”他喃喃自语,脸泛笑意,“没想到她生起气来也这么可爱........要是能做她的男朋友那该多好!”一想到“男朋友”这个词,他就情不自禁地想用两只手搂着吴曦那纤细、柔软又富有少女青春活力的腰肢,他也确实在往这个方面幻想,以至于几乎失去了理智,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静默的躁动和癫狂之中。“要采取行动!要采取行动!”他用力地握紧双手,心里想,“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不能在懦弱!不能在退缩了!她不会等我,而别的男人也在虎视眈眈,他们也不会等我!现在的局势不容乐观.......想追她的人一定很多,不过好在他还没有中意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这是一件好事,可天下不会总有好事,他迟早会碰见那个令她砰然心动的人的,而那个幸运的人要么是别人,要么就是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努力拼一回,让她喜欢我,爱上我,最后选择我呢?”想到这,门口传来了朱俊的声音,打断了王波的思绪。

    “阿波!一起打游戏吗?”朱俊在门口探着脑袋问,他满以为王波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却惊讶地收到了截然相反的答复。

    “不了!没心情!”

    “怎么回事?今天格局小了啊?”

    “没办法!没心情......不用等我了,你们自己玩吧!我现在实在是没心思玩游戏。”王波看着朱俊,苦笑了一下,说。

      朱俊没有走,反而进来了,站在王波旁边,因为好奇心站胜了玩欲。他看着王波那呆呆的样子,脸上露出嘲讽而友好的微笑,用一句话就刺探出了王波内心深处那不能说的但事实上差不多已经是总所众知的秘密。“想你家吴曦了?”他问。王波没有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有争辩,只是轻描淡写地回答了一句:“刚才看见她了!”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真漂亮啊!”随即脸上露出幸福的神情。

      聚在宿舍另一头正在看电影的三个人听见王波说起了吴曦,展现出了浓厚而强烈的兴趣,他们纷纷转过头来,争先恐后地参与谈论这个富有乐趣的话题。

    “怎么?你向她表白了?”

    “她同意你了?还是拒绝你了?我猜她一定是拒绝你了!你也不拿镜子照一照你自己,我早就说过,你别打她主意,因为这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接着爆发出一阵阵爽朗的欢笑,仿佛一串鞭炮在整个宿舍里燃放。

      王波见有人公然挑衅他,也来劲了,一改颓废地姿态,英勇地反击。“还真没!”他甚至装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你想多了!他还真没拒绝我!不但没有拒绝,她还说我是一个好男人,说我长得挺帅的!”他嘲讽那个室友说。

    “你就吹牛吧!反正吹牛也不用打草稿!”

      整个宿舍又笑了起来,这样一来,气氛就更融洽和温馨了。

      朱俊笑着笑着,就不笑了,他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脸上现出一种似乎与当下轻浮热闹的氛围不太符合的认真神情。“我说.......”他说,“你不是会写诗吗?你写一首诗给她吧?”

    “写诗给她?”王波似乎没听懂班长的话,问,“写什么诗?”他又愕然地问。

    “傻瓜!当然是写情诗给她了?不写情诗,难不成写赞美祖国大好河山的诗?”一个室友起哄,用尖细而高亢的嗓音笑着说。

      王波也笑了起来,并为自己提出这种幼稚的问题感到好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漂亮的脸上皱起眉头。“这倒不是不可以......只是.......万一这样做了,让她知道我暗恋她,会不会到时候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呢?”朱俊见他犹豫不决,鼓励他说,“更何况你们本来就不是朋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调皮地笑了一下,“你们很熟吗?不!不!说不熟你们见过好几次面,说有多熟,其实也算不上!你们就是那种一般的不远不近的校友关系而已。可你却偏偏喜欢上了她,所以就不能永远满足于现在这种关系。你必须走出去,主动打破僵局。尝试失败了,你和她也还是校友,但连尝试都不尝试,你和她就永远成不了情侣。”

      几位室友听了朱俊的话,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纷纷“嗯”、“嗯”地点头,并劝王波按照朱俊的话去做。王波一开始还是有点犹豫,但当寝室熄灯,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情因激动而久久不能平静。他觉得胸中的山山水水下起了一场轻柔的春雨,带来了久违的喜悦之情,他仿佛看到了希望,坚定地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追到吴曦。“是的,是的.......没错,他说得对!如果总是不敢去尝试的话?那么永远渴望也不可能追寻到现实?”他想,“好的,好的!我决定了!明天就行动!”他对自己说,然后在床上翻了一个身,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吴曦变成了一位女神!不知怎的,她变得非常高大,脚踩大地站着,玲珑脑袋上的秀发就快要挨着蓝天上漂浮着的白云。她穿着一件非常美观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根似乎是黄金做的权杖,身上散发着彩虹般璀璨的七彩神光,令人啧啧赞叹!王波惊呆了,站着不动,抬起头仰望着她,这时,他想起了自己写给她的那首诗,诗是这样写的:“美丽的你!美丽的女神!活泼照耀着太阳,温柔映亮了七彩虹光.......”平心而论,这首诗平平无奇,实属庸庸泛泛之作。但王波自认为自己的这首作品蕴含着丰富的想象力和许多能搅动青春年少的女大学生单纯心思的甜言蜜语,因此固执地相信这首诗一定能对他朝思暮想的心上人产生强大的杀伤力。一想到这,他笑了。可惜,事与愿违。变成了女神的吴曦看见他的笑容,仿佛被针扎了一下,浑身打了个哆嗦,接着面着怒火,严厉地呵斥他说:“就你写的那东西?还好意思叫诗?我都替你脸红!你还好意思笑?真他妈的不要脸!我看你没有必要再当人类了!本女神要惩罚你,你就做一只乌龟吧!”

      女神举起权杖,瞬间光芒万丈,然后,王波就变成了一只乌龟。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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