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缘巧合,遇到了《荒城纪》这部片子,起初,由于不堪付费又找不到好的资源,看得断断续续,被干扰了心情,直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坚持看完以后却不禁感叹,国产的荒诞喜剧,其讽刺韵味,着实让人咋舌。
01/
整部片子都是围绕着一个“笑话”展开的。保长的女儿翠翠为了族人能得到更多的救济粮,嫁给了县长的傻儿子,并从县里带回来一个秘密的消息——政府要建礼义廉耻堂,宣扬新风尚。翠翠对她爹说,如果在族里建个堂,一定会得到政府的支持,就会有大把的奖金和救济粮。保长动了心,但他实在不懂“礼义廉耻”是什么东西,在口音的“帮腔”之下,误听为要给族里的李忆莲建祠堂,继而抢了人家的地,拆了人家的婚,还硬生生闹出了人命。
听来荒唐,甚至让人不禁觉得剧情牵强,但细想来这正是最讽刺的地方所在——让一群没听过、不认识更不懂得“礼义廉耻”这四个大字是什么意思,且宗族思想严重的人,建堂膜拜新的风尚。表面上看是因为没文化而闹的笑话,实则却是做过了头的形式主义引发的悲剧。
我一直以为那个“冒名顶替”的“李忆莲祠堂”会被发现,如果是这样,这场闹剧也总算能够以一个正统的结局收场,族民得到惩戒,得到教化,学了知识,有了新风尚……然而现实却是,没有人在乎你做了什么,怎样做的,他们所在乎的,只是把钱拿走。“桌上的你留下,箱子里的我抬走。”结果在一场闹剧之后,有人私饱了腰包,而族民什么也没得到。
02/
人究竟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在面临生死的考验时,暴露得最为真切的,莫过于人性。
片子里有一处让人很震惊的情节。当族人还被蒙在鼓里,以为要建李忆莲祠堂时,为了理解其中的关系与可行性,他们强行将李忆莲供奉为“神”,并要求其保持忠贞。而当李忆莲与其相好发生关系被族人发现,族人认为其有损祖宗声誉,并将其活活烧死。“反正建祠堂也不需要活人。”可见此时,在他们眼里,李忆莲已经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一条人命,而只是白花花的银子和粮。这些淳朴的族民也不再是人,而是在人性的荒芜中,变成了一个个厉鬼和饿狼。
李忆莲被烧死的场景看起来十分荒唐,族人们扒光了她的衣服,将她像蛹一样缠在木桩上,然后将木桩架在柴火堆里,点上火。族人们带着面具,在熊熊燃烧的烈火前跳着舞,喊着、叫着,呼唤着他们心里憧憬的救济粮的到来。那一刻,人性的光辉全无,只留下残酷的求生欲望。那种把人踩在脚下,以维持自我站立姿态的欲望。
它让我想起了《饥饿游戏》这部小说,也是一个在贫民的世界里上演的悲剧。这些被组织起来参与游戏的人,他们相互厮杀以求生存,在饥饿中爆发着疯狂的兽性。而站在他们身后的,是那些享受着美食与温室的看客。
03/
人的嫉妒之心是一个奇怪的产物,它让人变得缺少同情,它让人以被嫉妒者的悲惨遭遇为快,当被嫉妒者遭遇不幸时,心存嫉妒之人更愿意上前踩一脚,啐一口吐沫。就如同那些女人,她们对李忆莲的嫉妒之心,使她们在李忆莲与相好的“偷情事件”爆发时,狠狠地按住她的头,抓她的头发,打她的耳光。那种折磨似是一种发泄,报复她比她们年轻,比她们漂亮。而李忆莲,这个被嫉妒的女人,自始至终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份爱情和一个爱人。
李忆莲是个命苦的女人,她三岁当了童养媳,被拐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转了无数男人的手,好不容易遇见了林硭,他不嫌弃她,还给她爱情和家。所以她并不想上什么神坛,只不过想安安稳稳做一回人妻。可天却不遂她的愿。
他们都欺负她,骂她,说她伤风败俗,却没有人自我检讨,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样一个和忠贞完全挨不上边的女人,去当祭坛里的忠贞模范,嘲讽她的不清白,又不还给她自由。
她不忠贞,是她的错吗?她想要爱情,是她的错吗?如果说她有错,那错只能在,她叫了这个名字,闹了那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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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的片尾情节,也是极具戏剧性和讽刺意味的。当林硭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李忆莲已经被族长他们害死了以后,他到处乱窜寻找族长的踪影,以图报仇。当族长躲进棺材并被他发现时,林硭抄起钉子试图将他钉死在棺材里,棺材的主人不仅没有拦着,反而心疼他的棺材,嘴里不断嚷着“我的棺材木”。
人命是不值钱的,对于那种活着都是问题的荒城来说,唯一值钱的就是粮。因此除了一切与粮有关的东西,一切能换粮的东西以外,没有人会去担心别的,更不会管别人的死活。就如同李忆莲的死一样。因为在那样的情境之下,被饥荒吞噬的,是人性。这想必也就是为什么,一个谐音的笑话,竟葬送了一条人命。
在这样一幅版图之下,谈何礼义廉耻?当温饱都成问题时,何谈什么新的风尚?而这也许正是整部片子里最可悲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