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回到中土
出异国,直往东行,过千山万水,都是自家山河,无遮无挡,无人纠缠。
回到中土,才发现,换了人间,原来的朝代被取代,但是江湖依旧是江湖。
锻造刀具,比拼刀术,甚至从过往的旅人口中我们甚至听到了关于我们的传说,说我们当年派来了天兵天将,打败了当时的王朝,并且让后来义军才能推翻这样的暴政,他们说,我们是一群娃娃兵,但是天国对娃娃最好,因为不变成婴儿的模样,不复归于婴儿,就无法到天国。
这些话把我们感动的热泪盈眶。
我们商议了一下,先回刀客庄故地去看看。
我们去了,刀客庄已经成为了一片焦土,没有人敢在这片焦土上重新建立房屋,因为他们说,怕我们哪日归来洗劫他们。
我们看了看,对着我们的故土磕了几个头。
然后,我们在刀客庄附近的青山绿水边给我们的头领找了一处绝佳的宅地,把他安放在那里,树碑立传。
碑文只有四个字:绝世刀客。
之后,我们商议先回家看看,再着手准备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为的是完成当年的梦想。
我们化整为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半个月后,在此集合,无论选择什么,都不能怪罪什么,这是我的心里话,因为一路上,我们说了很多话,很多人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一切,就想隐居下来,不过问江湖上的事。
其实,我们早已经结成一对又一对的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的回家,想必父母也会开心。
六爷的女儿非得拉着我去看她的母亲。
她那么美,是不是已经远嫁他乡了,而且你说你的父亲是六爷,也许去找六爷了。
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是六爷,也是我母亲告诉我的,到底是不是,小时候我确信无疑,现在我将信将疑,甚至我根本就不相信,是他不是他又能怎样,反正都不在我身边,还是你好,像个奴隶一样陪着我,不不,像一个伙伴。
说奴隶,也没什么,我们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这几句话都不能容忍,我们就不是刀客了。
我们走了七天之后,就看到六爷的女儿生活过的一个小镇了。
这个小镇临河而建,河的对面是小镇的另一面,房子很是凌乱,仿佛一个刀法不整齐的刀客舞出的一趟套路,很不美观,也毫无杀伤力,又像一片毫无章法的书法,看都不想看。真是糟踏好风景,不知小镇的官员为何容忍这样的不美建筑存在。
她的家竟然还存在着,但是久无人居,已经破败的差不多了。
很有一种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的感觉。
给我吟诵那首诗。六爷的女儿对我说到。
你不也会吗?
我让你吟诵怎么啦?
好吧,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出门东向看,泪落沾我衣。
到最后,我们俩抱头痛哭。
引来很多人围观。
你不是六爷的女儿吗?
说话的是个老太太,话里有话似的。
我娘呢?
你娘啊?哈哈哈!你有那么多爹爹,当然找不到你娘啊!
六爷的女儿发怒了,你什么意思,话给我说清楚。
好吧,反正我都这一把年纪了,我才不怕呢。丫头,你还不知道吧,你娘就是一个暗娼。不知道哪一次,你就被怀上了。于是你娘故意说你是六爷的女儿,其实我们都暗笑,这个孩子确实很多爹。
六爷的女儿拔刀在手,一股刀气直冲云霄,眼看要见红,我立即阻止。
我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她眼睛里都是泪,那个老太婆吓得晕了过去。我上去两巴掌打醒了那个多嘴的老太婆,她爬起来就跑,像见了妖怪似的。
其余的人,一见铁器,更是四散逃开。
咣当一声,刀落在了地上,六爷的女儿趴在我怀里尽情的哭泣。
我从小就已经知道了,但是我总是这样欺骗自己,我是六爷的女儿。
那领队呢?领队和你关系也是不一般。
你是怎么知道的?六爷的女儿猛然甩开我问我。
领队走的时候,你似乎很伤心。
好吧,领队是我娘的一个朋友,从小就教给我刀法,所以我的刀术比你们要强。而且领队一直认为自己就是我父亲,所以说什么都要一直照顾我,可是我娘说,我的父亲不是领队。
我愣在那儿,痴痴地说,我就说嘛,果然在我猜测之中。
你瞧不起我了。
没有。
你有!
我没有!
有没有,你不知道啊!
有没有我知道啊!
我们俩瞬间又笑开了。
唉,我们这是怎么了,喜怒无常似的。我说道,要不,我们再去找找你娘。
别找了,也许真如那个老太婆说的,找我哪个爹去了。
你别这样说,这样说,我会心疼。
你会心疼,才怪!你心疼,就不会一路上心迷这么多女人了。
你知道,那都是身不由己。
心不由己吧!
你不也一样,太子妃!
我没有,我那是气你,而且至今我都为你保留着我的全部,而你,已经有了孽种!哼!
我!我也不想啊!
是的,你不想,你的上头控制不了下头。
我!
好了,别说了,一说我就烦心。
好,我们不提。
接下来,就是要找我的父母了。
我凭着记忆一路往前赶,越往前走越觉得陌生,因为十几年不来的地方,怎么说,都是陌生的。
忽然,我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柳树。
往事历历在目,我娘折下一条柳枝别在我的包裹上。
我不知不觉眼泪落下来了。
咋了,想起什么了?
这里就是我家附近了。
越往前走,我越发觉得胆怯和恐惧,我知道,这些年来我偶尔会想起这个家,但是我不知道父母是不是健在,我不敢确定,我怕知道真相,我想回来,可是想一想倒不如继续飘漂泊的好。
走近一看,那个村庄依旧美丽,兴旺和谐。可是我的门宅院,被别人住着。
我敲门,开门的人,一脸的焦黑,皱纹如刻上去的,我一点也不认识,我说出一些事,他们也不知道。
很多年前,这里的主人把房子卖给我们就再也没回来过。开门的人说着。
又是一个渺无影踪,唉,看来我们真的是没人爱的孩子。我慨叹道。
行了,没人要,我们就彼此依靠。你不是还有我吗?六爷的女儿总是给我安慰。
可是,你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我总感觉,你爱我,是对我的怜悯。
难道让我仰望你。
不用,我从小就仰望你,在我孤独寂寞的时候,是你给了我温暖,那份爱,甚至有母爱的成分。
你想说,我比你老?
不是。
就是。
你又开始胡搅蛮缠了。
你说我胡搅蛮缠。
不是。
就是。
就不是。
你看,你也胡搅蛮缠了。
我……
哼!六爷的女儿生气跑开了。
两个人明明很好的两个人,为什么见面就会吵架呢?
我追了上去。
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乡间的酒馆,露天的。
我一看,六爷的女儿坐在那里喝酒吃菜。旁边有很多人,带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我一靠近,六爷的女儿就给我使眼色,坐下。
这帮人?
是的,武林大会,又要开始了,刀客们,忙得很。
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了。
他们一群人开始看我的刀,我们俩一言不发,任他们看。
人越聚越多。
有人忍不住说话了。
你们两个的兵刃这样好,不是中土人氏吧?
我们俩多年在外,已经样貌大变。
我只好说道,流浪在外许多年,但是永远不忘自己是中土人士,我们这次是游子归来,请多担待。
你们能不能让我们看看你们的刀。
你不是已经在看了吗?六爷的女儿说到。
我们想拿在手里瞧瞧。那人开始暴露自己的想法。
刀在这里,但是它未必愿意让你看。六爷的女儿说道。
我就不信了。
你试试看。我俩同时说道,并且面带笑容的。
那人伸手就来夺,我们的刀开始吱吱作响,噌的出鞘,直冲云霄,白虹贯日一般。
他的手瞬间为刀气所伤,血流不止。
你的血不珍贵,因为我们的刀都不饮用。我说道。
那人脸色煞白,流血的手立即被人包扎起来。
其余的人,开始慌张起来,空气开始紧张与颤抖。
我俩泰然自若的喝酒吃肉,店小二本来想过来送菜,看这阵势,似乎要有一场恶战即将开始,他等我们打完之后,就来收拾。正在这时,我的刀从天而落在我的刀鞘里。他们一阵惊呼,不只是害怕,还是惊叹。
我们以为还有更多人感兴趣,相反的是,很多人开始离开,甚至很多人都不敢问,这样我们的心理期望值也开始降低,那么我们的刀本来要默默于世界,希望武林大会上一展风采,好壮我刀客庄之威风。
我想,明天,江湖上将会传遍我们这两把宝刀的故事。而我们两个人,也将被说的神乎其神。
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吗?
本来,我们可以不这样做。
这不是巧合吗?没办法的事。
是的,这样我们就更有资格参加这次武林大会。
武林大会,难道一个人没有实力就能参加吗?
你们离开中土这么久了,你们不晓得吗?只要有银子,什么武林大会不能参加啊!
不仅有秋季武林大会,如今,我们春季也有武林大会,所以一年两届。
这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银子惹的事。
好的,那么,你们拿不到我的刀,只要你们有银子不就是皆大欢喜吗?
但是,没有银子,又想出人头地的人就是我们这类人,你知道,我们的刀术不及别人,我们的爹又不如别人的爹银子多,所以我们只有凭真本事,可是,我们又不行。
这样吧,你们就知天命吧,只有这样,你们才能脚踏实地,而不去争这一套。
你说得容易,我们做起来万万难。
这有什么难,你们既然没有这个资本,就应该有一套生存的哲学,否则,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我们还是要刀。
别了,留住你一条小命吧,免得最后杀死你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刀。
说出这句话,我自己都感觉冷血,但是,有时候,人还是要认命,否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告诉你们,我们能有今天,也是靠一刀一剑拼出来的,就连我们手上这柄刀,也是用生命换来的,不论你们这样空手来抢,还是用金钱收买,我们都不会卖的。
苍天啊,难道是天亡我们也!
他们开始像楚霸王一样慨叹,我们暗笑,不为所动。
别叫了,各安天命,人应该学会知足常乐与随遇而安,你们这样不知道自己在天地间的位置,只能是庸人自扰。你们以为到被你们抢去,你们就可以称霸武林了吗?其实刀是被人控制的,我们就算把刀给你们,刀也会离开你们的,因为你们无法驾驭这柄宝刀。
六爷的女儿几句话已经让你他们哑口无言。说着,她就将自己的宝刀解下来,给了他们其中的一个人,结果那个人,愣是拿不走,因为那柄刀的脾气就是那样的拧!
那人无语,只好将刀归还。
随后,这帮人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店小二走了过来,跟我们客套一番后说,真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也能解决问题。你们才是真正的大侠。
过奖了,当今之世,谁又敢妄称大侠,不过是技艺高出他们一些罢了。我缓缓说道,字正腔圆。
哟,这六爷当的真是不错。六爷的女儿有意无意地说道。
店小二猛然一惊,什么,六爷!
您说他是六爷?
只是重名罢了。我镇静地说道。
吓死我了,六爷已经神一样的存在了,以为能得见真容呢,原来是虚惊一场。店小二诙谐地说道。
我向六爷的女儿嗔了一眼。
她对我一哂。
他们走了,我们也赶紧走了。
因为武林大会是我们魂牵梦绕的东西,我们愿意为之付出拥有的一切,不为名利,只为了信念与荣耀。
没过几天,我们那些回家的兄弟姐妹都回来了。
才分开没几天,就开始想念,毕竟相处这么久了。
他们回乡的经历与我们仿佛。
真是想回家又怕回家,怕回家又想回家,回到家却发现并未回到家,仿佛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们合计了一下,就在武林大会举行的城市,就是我们刀客庄所在地,暂时买一所住处,这样我们行动方便,也总算有一个家。而且院落必须要多,空地必须要大。因为我们身上的银两一时半会是花不完的,而且,一旦我们扬名立万,我们就会重整刀客庄,让它再一次在江湖上人尽皆知。
有钱能使鬼推磨,很快,我们的愿望就实现了,而且,这座院落离召开武林大会的地方近邻。
我们没有请佣人,因为我们觉得,我们自己能搞定一切,这是我们常年生活奔波在外的习惯。
很快,我们在这座城市里有了名声,因为我们这些青年男女,人人持刀,人人俊美。引来很多人来围观,其实不是为人,而是为刀。
而且,他们的说法很是客气,说是拜会。
我们说,私人宅院,不便他人来访。
但是他们不问那么多,还是怀着觊觎继续来,而且是一波一波的来,有长发的道士,也有光头的和尚。还有俊美的女侠,英俊的男侠。
当然还有很多的铁匠兼侠客,因为一个刀客必然是一个很好的匠人,否则,别人是瞧不起你的,即便你不会亲自打铁,但是要懂得其中的妙门。因为据说,这是六爷之后传下来的老规矩。
春去秋来,眼看着中秋已过,武林大会即将开始,我们所居这座城市靠近大海,有一条阔远的江水,每到中秋,海水倒灌,潮水壮观,观潮的人云涌一般,而武林大会也将如期举行。
有人统计,今年的武林大会所到之人超过以往,并且不在少数。据说更多的人是为了一睹我们的风采,一睹宝刀的风采。
虽然我们有十足地战胜一切高手的信心,但是虚荣心似乎在作怪。我们感觉这种东西,失去的愈久越容易沉渣泛起。
比赛开始,只见比赛场上,刀剑横飞,评判声不绝于耳,削铁如泥,吹发可断,长刀短刀,长剑匕首,应有尽有。但是最终剩下的练剑的技术和剑术双绝的人寥寥无几。
而我们则是破格进入,因为我们的剑和剑法,他们似乎已经知晓,就连我们的故事,他们似乎也已经了然。但是我分明感觉到背上的剑开始轻飘飘起来,似乎要脱手而去。我不敢把这种感觉告知任何人,我怕!
我怕,我们这么多年的梦想顷刻间倒塌,我怕我们血本无归。因为,毕竟,我们的鬓角已然开始长出银丝白发。
最后,胜出的几位,并没有赢过我们,不是他们技不如我们,而是他们看到我们之后根本没有比试就走开了。
就这样我们被推上了武林至尊的宝座。
可是他们说,我们之间要进行比试,否则,这个位置他们不愿拱手让人。
我们几个商议,还要不要比试,感觉这像一场阴谋,这不是比我们互相残杀吗?
众人却说,武林盟主只能有一个,政出多门不是武林的规矩,武林必须定于一。
正当我们为难的时候,忽然空中一声清丽的声音,穿破云层而来。一股虹影从天片划过,没等众人叫好,已然迫到我们身边。
你们也真是的,他们几个人怎么可能自相残杀呢?
来者是个女子,而且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的美丽,让我们不敢直视。
这个女子,连我都动心了。六爷的女儿总喜欢脱口而出。
我感觉背后的剑更轻了。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姓名本是世俗的束缚,我一个世外之人,所以我就不说我名姓了。
好吧,你有把握,你能取胜?裁判问道。
没有把握,我就不会来了。
我们感觉,这个人将是我们的克星。
但是,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们还没准备好,那女子就已经攻了上来。
且慢!
裁判说道。
为什么?
女侠,你是想一个人对付他们一群人,还是让他们一个一个的上。
都行啊!
我们更是惊叹。
公平起见,还是一个对一个。
好,那就这样!
我们没有认怂,但是我分明感觉到背上的剑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自己的剑法还是属于自己的。
一个个打过去,都被那个女子击败。包括六爷的女儿,我们很是惊叹。
真是邪门,我们那么多年简直白练了。六爷的女儿说到,我感觉这个女子,身上有一股邪劲,似乎不知疲倦,完全没有破绽,还有,我们的剑,似乎已经就是一把废铁了。而且,我感觉她的剑法似乎招招破我们的剑法,这是怎么一回事?
最后,出场的是我,我虽然九死一生,但是,所凭借的仍是外物,尤其,我这一柄陨铁神剑,此刻,我感觉自己失去了依傍,但是,直觉告诉我,我不会输。因为,没有事物是无破绽的,我就在她密不透风的剑法中穿梭,直到将她击倒!
几番交手,我没有落下风,她也未能占我丝毫便宜。
她眼神之中,依然有了异样。我趁她异样之时,一剑直入,但是没想到被她的剑尖抵住,我俩就这样停在那里。
最后,只好算平手。
公平起见,裁判说了,我们一致认为你们输了,因为她一个人对打你们这么多人,你们真够丢人的,才打了个平手,你们的神器呢?真是笑话。
我杀了你!六爷的女儿怒道。
我们拦住她,拿着我们的兵器,扶着受伤的兄弟姐妹,走出比赛场地,他们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们。而那个女子却对我们拱手行礼,我们还礼,就此告别,不问来处,也不问归处。
行到郊外,我们的住处,我们各自休息。他们提议,从此绝迹江湖,因为江湖已经不属于我们,其实,漂泊久了,我们应该属于漂泊,属于任何一处山林唯独不属于故国。
我没有拦他们,六爷的女儿说,她不走,要陪着我。
我没有说话,而是一个人向更远的地方走去。
我走过山林、走过旷野、走过热闹的街道,很多人对我做指指戳戳。
看,这就是那个从西域归来的刀客,吹嘘自己多么的厉害,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打败,真是丢人啊。
我没有辩驳,因为败北之人,有何颜面?
我继续行走,走进一个村落,很多人围了上来,持着兵刃。
揍他,是他害我们失去了抢夺武林盟主的机会。
其余的人帮腔,我无心恋战,也不想杀生。
我不知怎么招来了这么多仇人。
他们一下子袭来,我抢夺了一把兵刃,顷刻把他们击退,不伤他们。
他们跑了。
却见远处有一个老农静静的看着我。
老农吸着烟,烟雾缓缓吐出,久久宁作一团,不曾散开。
那时气,也许只有内功深厚的人才能让其凝固不散。
我感觉,似乎又遇到了高人,这是一种久违的神圣之感。
我渐渐向老农走近,我感觉老农似乎我一个故人,在这里一直等我的到来。
你来了?老者缓缓问道。
来了。我像个傻子一样的回答。
来了就好。我等你许久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个江湖是我制造的。
你是谁?
这不重要。
六爷。
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好吧。
你知道自己的败在何处吗?
不知道。
我刚才看你的剑法,知道你师承刀客庄,博取西域各派刀术,融为一炉,难为你啊。
多谢夸奖,可是晚辈还是输了。
你并非输在刀法,而是输在人心。
人心?
人心。
难道我们刀客庄亡命西域数十载,九死一生,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这颗心还不够坚硬吗?
不是不够坚硬,是硬过了头。
为什么?
天下万物,阴阳相生,刚柔相济,你们的功利心太强,于是输就输在功利心。
功利心。
是的,那个丫头之所以能赢你们,是因为她没有功利心。
啊!
原来输在这里。
信吗?
不全信。
老者起身,捡起一根树枝。
来,小子,把你所有的刀法都使出来。
您这是侮辱我吗?老先生。
侮辱,谈不上,本来我不想用兵器的,这根树枝已经是对你十足的敬意了。
领队曾说,顶尖的兵器是人的一双手,而刀只是手臂的延长物。难道这个老者真的是六爷?
麻利点,别磨蹭。
既然如此,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他妈的真够磨叽的。
我将纯熟的刀法,一一使出,老者总是在我的刀将要碰触他的一刹那出手,但是只要他一出手,我在猛烈的刀法,瞬间被治住。上盘、下盘、侧翼,老者滴水不漏。
好了,小子,你停一下,再想想自己的刀术,把所有的招数忘记,然后再来攻击我试试。
我听从老者教诲,弛刀而坐,目似暝,意暇甚。渐渐感觉,眼前的一切开始消失,只剩下漆黑的宇宙,繁星点点。
一刻钟后,我缓缓睁开眼睛,仿佛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怎样了?老者缓缓问道,那目光好像一个慈父一般。
我想,我应该可以了。
来吧。
我舞动宝刀,放下了一切纷扰,在空气中自由的如一只鸟,如一只鱼。
老人的动作更是缥缈,如翠竹随风摆动,我的刀始终不能沾到她半寸,但是他不经意间已经退了一步。
停!老人轻轻说道。
好。我也立即回答。
你去吧,去夺回你的盟主之位吧。
其实,老先生,我真的不想夺回了,那又是一场厮杀。
你可以兵不血刃,就看你如何处理了。你记住,一个人活着不仅是为自己而活,为别人活才是真正的壮士。老人说后就走了,留也留不住。
我立即回去。
同伴们在原处等我。
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自信。
没事吧,你有办法了。六爷的女儿笑着问我,我猛然发现,他的鬓角多了一根白发,难道我一夜未归,她却银丝染双鬓。
是的,我有办法了。
那去吧。
来到那里,我被很多人拦住了。
我只要见你们的盟主。
你没资格!
看来,只能见血了。
且慢!那个女侠出现了。
不用见那么多血,我们俩来解决即可。
盟主,万一你输了呢?
输了,就把盟主之位给他。
这……
来吧。
两个把所有东西都放下的人,就此厮杀。
很快,胜负已分。
她输了。
我走了,你是盟主了,临走前,我只想问您一句,您是不是见到了六爷。
我想应该是六爷。
那就对了,六爷当年创下刀客庄的刀术,自己却无法破解,知道在深山之中遇见我,才知道如何破解,我是他的传人。
我很奇怪,六爷已经一把年纪了,您怎么这么年轻。
唉,我于山中,巧遇白猿,得仙药,所以长生不老。所以你看不出我的年纪。
前辈,您怎么一眼看出我的刀法。
那个六爷,很是奇怪,自己破解自己,破解了还会破解,说不定哪一天,你又被战败了。
我们做不了自己的主?
试问武林之中谁又能做主?
这……
就算你得到了武林盟主,也未必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我走了。
前辈。
走了……
我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思绪纷纷。她是谁,她来自哪里,她将去向何处,也许这都将是个谜。
盟主!盟主!盟主!简直山呼万岁,这不是我想听到的。
太吵闹了,这已然不是我想要的。
我的同伴们向我来祝贺。
盟主,这些人必须离开!其余的人说话了。
为什么?
因为,盟主只能有一个。
可是他们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
盟主只能有一个。
我心中很是气愤。
这个盟主我不做了。
盟主,您若不做,天下又会大乱。
可是我的兄弟姐妹呢?
他们可以回刀客庄,您要在这儿。
六爷,您留这儿吧。“六爷”的女儿说话了,我们回刀客庄看家就是,有困难,随时告知我们。
我……
别婆婆妈妈,我喜欢的你,是豪迈的。六爷的女儿说道,眼神怔怔的望着我,这一望之中,纵有万千话语,何须多说。
他们挥手自辞去,我只听得萧萧班马鸣……
他们走了,只留下了我孤家寡人。
我以为,我就这样过下去吧。
但是,谁知道我那失散多年的双亲,又不知从何处寻觅到我的信息。也许我做武林盟主的消息他们听到了。来认我,我不能说不,于是他们住了下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穷在大街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我那失散多年的爹娘啊!倘若六爷的女儿,或者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获得盟主之位,结果也是一样。所以你要成为盟主,你要功成名就,否则只能自认倒霉。
那场景至今想来,眼睛都是湿润的。
我的父母竟然保养很好,白发都很少。来到就是抱着我哭泣,而我心中却没有了痛苦,只是觉得重逢总是好的。
但是没过一个月,他们就走了,紧接着我们的金库失窃。他们开始怨恨我,但是我能说什么呢?
我想离开,他们说,武林不可一日无主。
这日子过得能淡出鸟来,有没有主还有什么意思。
您的有所作为,给武林弄出点事来,不然武林还有什么意思。
那不是造恶吗?
您不是嫌日子无聊吗?
我说,能不能将我们的武林盟主官邸改为刀客庄。
他们说,这个万万使不得,这个官邸是多少年的规矩了,刀客庄已经在前朝被灭,今朝不能再复辟了。
我嘴上默然无语,我心中问候了他们祖宗一万次。
其实,我想去找六爷的女儿,过完余下的日子。但是每一次出去,我都自由不得,江湖上的任何一件事都需要我去定夺。真是日理万机,我明白古时的君王为什么一个个短命,原来疲于料理朝政,吃得再好,也缺乏应有的闲情逸致。而且后宫妃子,个个如花似玉,唉,我开始可怜起自己来了。可是,我那六爷的女儿似乎永远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但是,我岂是甘于受缚之辈,哼,不是不让我走吗?老子不干了,谁喜欢你们家的盟主啊!
说走就走,人在江湖,难得有一次说走就走的冲动。
我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留下一封信,信中内容无非是,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之类的赘言,身着夜行衣,背着我的宝刀,开始上路。
我要寻找我的兄弟,我要寻找六爷的女儿,他们才是我活下去的全部。
不是什么江湖,不是什么盟主,我喜欢这些功名,但是我不爱,我要的不是这些,虽然我半生都是为此奋斗。
我骑上我的高头大马,我一路向西,想着我的刀客庄。
近乡情怯,我越发想念我的六爷的女儿,她是那么美,那么美。
我从后门翻墙而入,轻轻呼唤几声,结果,一人也没有。
我推开我的房门,悄然无声,轻轻用活捻子打着火,点着蜡烛,我忽然发现桌上有一纸书信。
我一读,原来是六爷女儿的笔墨,信中说,当我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他们已经行进在西去的路上,他们说,武林盟主让我一个人做下去,他们还是回到不属于他们的地方,就算再经历一次次的千难万险,他们也不愿意过这样无味的人生,而且六爷的女儿对我说,她愿意为我守身如玉。
我读着信,感觉到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忽然,外面聚集了一堆人,不知有多少。
盟主,您不能就此抛下您的盟主之位!
我没有紧张,而是我背上的刀开始骚动起来,我真怕这种骚动。
我推开门。
眼前万千人马,个个眼中就写着五个字:我想做盟主!
你们想干什么?
想让您回去继续做盟主。
你们做梦!
那您眼前有几条路可选:您可以推选一位做盟主,您也可以被我们消灭,我们自己选,或者说你把我们给灭了。
我笑着说,我不想再犯杀戒,已经杀够了。
您想怎么办?
你们找一位高手与我对决,赢了,盟主就是你们的,这日子我过够了。
可是我们不是您的对手。
你们无非怕我手中这柄刀,我可以不使用,你们就可以不用怕了。
好!
声音太响,我差点被震聋。
很多人愿意上来。
他们最后推选了一位。
他上来就是取我命门,我挡了几下,故意把手中的刀飞掉,然后说,我输了,盟主是你的了,转身拿起自己的刀,飞身上马,瞬间消失。
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行出老远,直奔我的目标,直奔我的姑娘,连着我的宝刀。
剩下的结局也许是这样的:
我是盟主了,那人高声叫道。
紧接着,声音没了。
你是盟主,那老子这么多年的经营算什么,宰了他,我才是真正的盟主。另一人号召众人成为盟主,于是整个武林继续为盟主而战,继续传说那个关于六爷的古老传说。
这结局已经与我无关了,因为这已经无关武林,无关正义,无关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