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2-01

我是个文史、时事迷，这类话题对我有诱惑力，如果在过去的论坛或微信群里，很容易加入辩论，但很多时候我也对自己的见解、立场产生疑惑、反思。比如我也曾为《中国可以说不》那样的民族主义而感动，也会为普世主义而心悦诚服。两种情感与思维取向表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是一个值得觉察的现象。

视频中的这位郭姓副教授的民族主义表述，感动了他自己，打动了课堂上的年轻学子，就跟多年前我为《中国可以说不》感动一样。为什么感动？因为内心有某种情愫被深深撩拨、触动，有一种屈辱感、一种愤怒、一种昂扬向上的激情和斗志被激活了，副教授的深情讲述，年轻学子的感同身受，就是这种屈辱感的自由流淌。有一种比较微妙的现象，凡是被父母、家庭、师长、上司、同事、社会关系等歧视、打压过，内心积压了很多未被化解的个人屈辱感的人，越容易被近代史上国家被列强欺凌的屈辱历史产生同仇敌忾的愤慨，越容易对类似这位郭老师的讲述以及近几年来的国际关系中的冲突产生深深的共鸣。我们暂且不去评价、判断民族主义思潮的正当与否，我们能做的第一件事，至少可以从这面镜子中照见自己的内心，看见有什么反应？是感动，还是抗拒？

对这些民族主义的对抗心理与现象进行评判，发表个人见解，进行慷慨激昂的辩论，是件很容易的事，过去我经常参与。问题在于，一旦我产生并发表某种见解，那么立场就锁定了，我就被钉在那个立场上，辩论中被反复强化该立场，被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这对崇尚心灵自由的人近乎绑架。比如，我若年轻，或许会被这课堂感动，加入到民族的、民粹的、对抗的、冷战的阵营中；我若反对他们，就会被归入他们的对立面，归入他们所鄙视、仇视的普世阵营。问题是我不喜欢被人贴标签、站队伍，我更渴望自由，我更想看清楚：无论民族的立场或普世的立场，那种群体的归属感给我带来了什么样的深层的心理慰藉、心理酣畅感，从中让我看到了自己内心有哪些隐秘的、还没化解的情结？那些深层的情绪、情结、记忆，为我提供了非常隐秘、却让我理直气壮的言行动机。看见真实的自己，刺破这个脓包让隐秘的脓流出来，比提刀上马加入辩论战、企图说服他人，要重要得多。实际上，几乎没有人在情绪化的论战中被说服，论战的效果只是强化了立场和执着。

对抗与冲突，是这个民族近二百年来难以摆脱的宿命，也是国民们难以逃脱的业。几十年的改开是隐忍与奋斗，那些隐秘的民族情结并没有因为经济上的成就而化解，反而可能成为进一步的民族主义思潮的持续驱动力，在不断的对抗冲突中不断地强化、固化既有的心结。我们无力改变外在，却能借这面镜子看清自心的起心动念，觉察自己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