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四)

图雅塞音是一名杰出的乐师。他手中的乐器可以救人,在塔克草原上人尽皆知;也可以杀人,却不曾为人所知。这个名字是族人赠与他的,有“伟大”、“不凡”的意思。他是个外乡人,二十一岁时独自迁居到此,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三年。他曾对族人提起过自己的名字——雀琴。由于受尽了故乡汹涌澎湃的山洪海啸,于是就萌生出巡游四方的念头。直到遇见美丽雄阔的塔塔克草原和温婉可馨的日月河,他立即下定决心不再继续前行。对于自己的不期而至,这是他对族人做出的解释。

此时,雅图塞音的毡帐外挤满了凑热闹的人,大家的名头是来瞧瞧这个奄奄一息的中原小孩的模样,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一睹他用乐器救人的风采。这对塔塔克的族人来说,那仅仅是个诱人的传说而已,领略过这项本领的人只有老首领昂格尔一人。雅图塞音撩开门帐的一个边,探出脸庞请求着说:“大家请先回吧。再迟一步的话,就是神仙来了,这个孩子也是性命难保。”

他从一只其貌不扬的紫色小盒中取出一枚指甲盖大的铜片,将它放在小孩的双唇之间。铜片一侧的中央隐约看得出刻着三道凹槽。雅图塞音从小盒里又取出一只瓶口紧塞的小瓷瓶。在他将瓶塞拔出的那一刻,浓郁的腥味立即弥散在四周的空气里。他把瓶口抵在铜片的上端,微微倾斜。一股黑褐色的血液顺着沟槽缓缓渗进小孩的嘴里。与此同时,帐内响起了高亢婉转的抚琴声,时而像岩石之中滴落的泉水,时而又像竹林深处呼啸的风浪。正当琴声引人陶醉之际,他右手的中指从第四根琴弦突然扫至第七根,紧接着掌心翻转又扫回到第二根。指缝中传出了铁针碰撞似的锵锵声,这是琴音跌宕化成的几枚气针。在他翻掌弹弦时,由虎口发力,无形的气针被掌心和无名指阻挡,然后往小孩的脖颈两侧折去。其中的机理跟中医用的钢针略微不同。气针劲中带柔,绵而不衰,既能被肌肤和血液良好的吸收,又能大大的弱化钢针扎入体内时由于摩擦带来的损伤。就眼下的情形看,庸医手中的钢针便如同一股生硬的寒气,只会加速小孩的死亡。

图雅塞音忙里取闲斜觑了小孩一眼。他的脸颊泛起一小片微红,淡到几不可见。就这会儿功夫,琴弦已经跳转了七八次,而气针只被运转三四次。这是因为手掌下拉拨弦只是为了运势,只有反掌弹弦才能甩出气针。

雅图塞音的额头渗出几颗汗珠。这个小孩命悬一线,大半个身子已经凉透,想要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实非易事。瓶中的血液尽数流进了小孩的嘴里,雅图塞音单手摸出一根古旧的竹萧。这根竹萧的材质很粗糙,年久失修,勉强看得出原来的渡漆是墨绿色,六个黝黑的圆孔笔直成行。他右手抚琴,左手捏萧,各自运转,互不相扰。

这支竹萧有别于普通的洞箫。才子佳人所配带的通常是六孔或者八孔,而它却是不伦不类的七孔。

顷刻间,两股缠绵交织的音律从毡帐中不胫而走。琴声潇潇,萧声飒飒,像天上璀璨斑驳的银河一样在时空中交错纵横。族人手中端起的酒杯定格在了半空,嘴里的餐食不在翻滚,都早已被这行云流水般的天籁合音给美美地灌醉了。

此时弹奏的是雅图塞音自创的《焕》,是一首有助于舒筋展脉的病理歌赋。旋律的背景是以春草秋田跟冬雪夏花为主体的四季交融,其中还掺杂着他对江河湖泊、日月星辰的理解与感悟。曲调优柔简美,平缓延续,只是在描述冬雪皑皑和夏花齐放的交界之处,由低沉压抑的浊音突然升至高亢尖锐的清音。就像千尺瀑布的跌宕激昂,飞鹰猎兔的迅捷猛烈,和利剑断石的直截了当。在音律入耳时犹如磅礴之气从天而降,给人的感受就好似从数九寒天突变为灼日炎炎。

这时,小孩的鼻孔和胸腔开始在隆起和塌陷之间缓慢的反复。雅图塞音注意到这层变化,于是紧追不舍加强了手中的进攻之势。音律由起初的四调直接跨至六调,就好比灯芯草这味药引子过后的剧苦猛药。通篇的节奏也愈加急切。

就在琴箫之音龙飞凤舞之际,雅图塞音突然收手作罢,乐律就此戛然而止,只留下最后三根琴弦归位时发出的余音。他胸前的衣衫像雨中的树叶紧贴毡帐一样粘在肌肤上,额头渗出的汗珠像爆发的山洪一样从他两侧的脸颊止不住地淌下。他累到极致,只想安安静静地趴在琴边的案板上休息片刻。

小孩依然面无血色地躺在一边。雅图塞音强撑着将一只手搭在小孩敞开的袖口中,一股温和的凉气从指间侵袭而来。从脉搏跳动的频次看,他知道小孩至少还能挺下三天。他带着满意的笑容呼呼睡去。

暮色初升。住在不远处的昂格尔夫人送来了温热的羊奶,她是老首领的妻子,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她端着瓷盆站在毡帐外仔细地聆听者里边的动静,确定只有雅图塞音来回踱步和锅碗碰撞的声音后才低声询问:“雅图塞音,我方便进来么?”雅图塞音可以敏锐地判断出塔塔克草原上任何人的声音。“您快请进,昂格尔夫人。”他一面说,一面起身相迎。昂格尔夫人用肩膀顶起门帐的一个边,步伐谨慎地踱进屋内。屋内的一切已被雅图塞音归置回原处,小孩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草床上。

昂格尔夫人用慈爱的目光扫了一眼小孩,立马转回到雅图塞音的脸上。“羊群刚被他二叔从日月河边赶回羊圈。雅若迫不及待地挤来一盆羊奶,说他身子弱,给他好好儿的补一补。”夫人说,同时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小孩的方向略微倾斜。雅图塞音接过瓷盆,脸上挂满了感谢的笑容,嘴里不停地在表达雅若乖巧能干。

夫人走进床边,俯下身去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静的死去了一样的孩子。他的五官很标志,皮肤好似镀了一层羊羔油脂,细腻光滑。两条眉毛就像印在塔塔克草原上的日月河一样,弯弯的,宽宽的,亮亮的。“长了一副极品尊贵的模样,就是不知到底糟了什么罪过。”她说,眼里闪烁着泪花。

雅图塞音宽慰她说:“他的五脏六腑运转倒还正常,就是体内寒气过重,加上连日来不吃不喝,脉搏气息有些紊乱。不碍事的。再有两天,他应该就能下地走路了。”

“奶奶。”屋外传来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叫喊声。

昂格尔夫人回过神来,对雅图塞音解释道:“一定是他二叔要回家去,派雅若来传信。我就不多待了。”她说着便往门外走。


辽阔的草原上,凤劲草低。夜空中,星光璀璨,一轮皎洁的明月悬挂在银河的东边。雅图塞音独自坐在屋外空地里的木墩上,静静地仰视着星辰,踌躇难消。难道自己真要在这广袤无垠的草原上孤老一生么?十几年的光阴,当真磨不去爱恨情仇的棱角?救一人便要杀一人,虽说所杀之人都是十恶不赦的淫棍,可救人的功业怕是难抵杀人带来的罪孽。做人要是能像月亮那样洁白无瑕该多好,超然自我,无欲无求,潇潇洒洒了此一生也不枉然。可如今,身处江湖之远,怎奈一颗闲不下的心无时无刻不想念故国的光辉。那时,琴箫仅仅是风花雪月的琴箫,不似杀人的魔杖,欢声笑语,齐歌一堂。

屋内传来低浅的咳嗽声。雅图塞音心头一震。小孩本该在两日后醒来,待体内集结的气针打通全身的经络,疏导血液运转顺畅才能保住性命。在此期间,任何异常都可能会成为致命的一击。

小孩的嘴角缓缓溢出一道血痕,脸蛋窜起一圈殷红的痘印。雅图塞音立即察知这是火寒的症状。他在脑海中飞快地思索着《焕》这首歌赋中的韵律和意境到底有何不妥。通俗地讲,引发火寒的根源就像是把冰块放进打铁的熔炉里,还没等冰融化成水直接变成了蒸汽。可这个小孩万分危急,又不得不用熔炉去烤。只能说明是药引子出了问题,没有将孩子体内凝结的寒冰充分融解。前面四调的篇章一共是三百六十弹,其中翻掌出招一百零八弹,春夏秋冬四个篇章均为二十七弹。雅图塞音恍然大悟,正是由于词韵太过均衡,以致春夏不胜秋冬,孩子体弱一时半会儿还没能吸收掉气针带去的功效。

所幸药引子本身无害无益,亏补之处也容易修改。雅图塞音取出琴箫用四调往《焕》的春草篇中新增了两个音符。不一会儿,孩子脸上的痘印果然尽数散去,他的呼吸也渐渐均匀,不再咳嗽。


草原上的早晨清凉舒爽,太阳把光芒斜斜地倾撒在压弯了草尖的露珠上,一闪一闪的,像一颗颗琉璃雕刻的夜明珠。

“雅若,帮你奶奶裁剪冰檀香那?”雅图塞音望着不远处的野坡上,朝一名蹲在冰檀香花丛里的小姑娘喊道。

一只小小的身影循着声音的方向,猛然站起。

“奶奶赶着羊儿去日月河边喝水了。她让我赶在下雨前把开了的花剪了拿回家去。”雅若穿着草绿色的小蟒袍,站在齐肩高的粉色花丛里,右边的脸蛋蹭上泥淖盖住了原本稚嫩的皮肤。金灿灿的阳光迎面照在她的脸上,像一棵伫立在斜坡上的向日葵。“从南边来的小哥哥活过来了吗?雅图塞音叔叔。”她问。

“快了。”雅图塞音停顿了几秒,寻找合适的语句来回应她的热情,十分肯定地说:“再有两天,最多再有两天,他就可以跟你一起裁剪冰檀香了。”


接下来的两天,雅图塞音用修改过的四调《焕》做药引子,继续给小孩治病。第三日的中午,他端来一碗热羊奶。他将孩子的上身缓慢扶起依靠在自己的怀里时,孩子的睫毛蠕动了,他的眼皮挣扎着张开一道窄窄的缝隙。

孩子的瞳孔里印着一张成熟且俊秀的脸庞,饱满的额头棱角分明,一双乌黑的眼睛专注的打量着自己,丰润的嘴唇上扬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他正欣慰地笑着。这个笑既是替他自己笑,也是在替孩子笑。

“我已经死了么?”孩子的嘴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孩子,你不会死。你看,还活着。”雅图塞音握着孩子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激动的说:“是不是有温度的一张脸,你还活着。”

“是您救了我?”孩子投来感激的眼神,说。

“你的身子还很虚弱,把这碗羊奶喝了你就有力气说话了,来。”他把碗沿凑在孩子的嘴边,看着孩子像一只温顺的小羊在自己怀里没有任何防备的喝下羊奶。


“玉雪和天帆也活着?”孩子问。

“啊......谁?”雅图塞音吃惊地问。

“跟我一起逃跑的朋友,跟我差不多大,一男一女。”孩子从他若有所失的面部表情看得出,他的两个伙伴处境不妙,至少此刻不在自己身边。小孩的双眼透过泪花模糊地看着他木讷的神情,更加坚定地实锤了自己的判断。

“哎!你去做什么?”雅图塞音激动地说,一把抓过想要夺门而出的小孩,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他。

“我要去把他们找回来。”小孩想要挣脱他的双臂。

“叔叔知道,他们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他犹豫了片刻继续安慰他说:“可这里是茫茫的草原,找人比大海捞针还...”话刚出口,他立马意识到说错了话。孩子在他怀里又开始了挣扎。他急忙改口说:“就算要找,也得等你身体恢复了才能骑马。到时候咱一起接他们回家。”


那个下午,小孩恢复了平静。他坐在毡帐外的木墩上盯着远处野坡挡住的方向发呆。他在等一个人回来。雅图塞音答应他,只要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他就去帮他找朋友。那个方向正是雅图塞音骑着马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雅图塞音为了不让小孩担惊受怕,布尔卡其野狼的故事对他只字未提。但令雅图塞音心急如焚的也正是布尔卡其野狼,玉雪和天帆在草原上最大的敌人并非饥饿,而是饥饿的野狼。他将从南边来的小孩已经清醒的事告诉雅若后,就骑着马出发了,去寻找那两个遗失的小孩。


“你叫什么呀?哥哥”雅若凑近神情呆滞,望着远处的小孩问。

“君泽。”他迟钝地吐出两个字,声调不比喃喃自语高多少。

雅若惴惴不安地扣着蟒袍袖口刺上去花纹,满眼期待地注视着这个名叫君泽的陌生男孩。她努力让自己放轻松,却不敢喘大气,只好使劲儿的要紧牙齿,不叫它们发出“咯咯”对撞的声音。

“我叫雅若,奶奶说是月亮的意思。”她说。她期待他可以送来一个热情的恭维,哪怕是一个不太生冷的问候也好。至少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看自己一眼。

君泽纹丝不动的坐着,就连最柔软的地方——眉毛、眼皮、嘴唇——都没变化一下。要不是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看着远处,真像是个坐着圆寂了的和尚。

“你在等待两个朋友?”雅若实在没等来预期的结果,只好穷追不舍的追问。

“是他告诉你的?”他终于将目光渐渐收回,落在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脸上。他看到她像蝴蝶一样美丽的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下像一汪清澈的泉水。他用一种稍微客气的语气低声问。

雅若高兴地点头附和,胖嘟嘟的嘴巴清晰地说:“嗯,是雅图塞音叔叔。他是我们这里很了不起的英雄。你跟爷爷的病都是都是他治好的呢。”雅若自豪的介绍着,仿佛是在介绍自己似的。“他一定可以把你的朋友找回来,我敢打赌。”

“谢谢你。”君泽有些难为情,带着道歉的语气说。

“与其在这里坐着等,不如我们去看小羊羔吧。”雅若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欲言又止的话,紧接着说:“没关系。等你的朋友们来了,雅图塞音叔叔会知道我们去了哪里。放心好啦。”


雅图塞音骑着快马一路驰骋,沿着先前送小孩回来的那人所说的地方飞去。他偶尔能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远方成群结伴的野狼,它们行色匆匆的奔跑在隐蔽的深草堆里。

太阳的光芒照射在宽阔的河水上,跌宕起伏的涟漪像一片片金灿灿的鱼鳞。在雅图塞音的心里,有生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害怕这种情愫。他曾是个杀戮无数的将军,也曾做过仗剑天涯的侠客。虽说如今在草原上隐姓埋名跟普通人无二,可改吃素食的猛虎终究还是猛虎。猛虎能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在马上,他能清晰地辨识出那条被昂格尔和阿古踩倒野草形成的小径。“是这附近了。”他自言自语。他用双胯轻轻给马儿下达慢跑的命令。


恢复了才能骑马。到时候咱一起接他们回家。”


那个下午,小孩恢复了平静。他坐在毡帐外的木墩上盯着远处野坡挡住的方向发呆。他在等一个人回来。雅图塞音答应他,只要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他就去帮他找朋友。那个方向正是雅图塞音骑着马的身影消失的方向。

雅图塞音为了不让小孩担惊受怕,布尔卡其野狼的故事对他只字未提。但令雅图塞音心急如焚的也正是布尔卡其野狼,玉雪和天帆在草原上最大的敌人并非饥饿,而是饥饿的野狼。他将从南边来的小孩已经清醒的事告诉雅若后,就骑着马出发了,去寻找那两个遗失的小孩。


“你叫什么呀?哥哥”雅若凑近神情呆滞,望着远处的小孩问。

“君泽。”他迟钝地吐出两个字,声调不比喃喃自语高多少。

雅若惴惴不安地扣着蟒袍袖口刺上去花纹,满眼期待地注视着这个名叫君泽的陌生男孩。她努力让自己放轻松,却不敢喘大气,只好使劲儿的要紧牙齿,不叫它们发出“咯咯”对撞的声音。

“我叫雅若,奶奶说是月亮的意思。”她说。她期待他可以送来一个热情的恭维,哪怕是一个不太生冷的问候也好。至少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看自己一眼。

君泽纹丝不动的坐着,就连最柔软的地方——眉毛、眼皮、嘴唇——都没变化一下。要不是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看着远处,真像是个坐着圆寂了的和尚。

“你在等待两个朋友?”雅若实在没等来预期的结果,只好穷追不舍的追问。

“是他告诉你的?”他终于将目光渐渐收回,落在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脸上。他看到她像蝴蝶一样美丽的眼睛,在长长的睫毛下像一汪清澈的泉水。他用一种稍微客气的语气低声问。

雅若高兴地点头附和,胖嘟嘟的嘴巴清晰地说:“嗯,是雅图塞音叔叔。他是我们这里很了不起的英雄。你跟爷爷的病都是都是他治好的呢。”雅若自豪的介绍着,仿佛是在介绍自己似的。“他一定可以把你的朋友找回来,我敢打赌。”

“谢谢你。”君泽有些难为情,带着道歉的语气说。

“与其在这里坐着等,不如我们去看小羊羔吧。”雅若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欲言又止的话,紧接着说:“没关系。等你的朋友们来了,雅图塞音叔叔会知道我们去了哪里。放心好啦。”


雅图塞音骑着快马一路驰骋,沿着先前送小孩回来的那人所说的地方飞去。他偶尔能从眼角的余光中瞥见远方成群结伴的野狼,它们行色匆匆的奔跑在隐蔽的深草堆里。

太阳的光芒照射在宽阔的河水上,跌宕起伏的涟漪像一片片金灿灿的鱼鳞。在雅图塞音的心里,有生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害怕这种情愫。他曾是个杀戮无数的将军,也曾做过仗剑天涯的侠客。虽说如今在草原上隐姓埋名跟普通人无二,可改吃素食的猛虎终究还是猛虎。猛虎能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在马上,他能清晰地辨识出那条被昂格尔和阿古踩倒野草形成的小径。“是这附近了。”他自言自语。他用双胯轻轻给马儿下达慢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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