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往事干杯,都是梦碎的声音

《湮没的辉煌》中的《洛阳记》篇中有一段是这样写:

这位来自东方的老人踯躅于荒原之中,孑然四顾,苍茫无极。这是一幅大漠孤影的自然画面,更是一幅极富于象征意义的生命图像。没有对话者,这是思想者最大的孤独,这种孤独的摧毁力,肯定比政治迫害和生活窘迫之类的总和还要大。孤独是一座祭坛,几乎所有的伟人和思想都要走上这座祭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生命的造型就是一群力图走出孤独的羁旅者。


文字中所讲述的老者名为老子,设定的场景是老子西出函谷关的想象。函谷关在洛阳的西边------老子出关的必经之路。我们对于老子的生平了解都止步于函谷关前。猜测无数的事后情节,都是臆测和想象。函谷关迄今仍耸立,假若函谷关会言人语,估计它对来来往往行于大道上的人都只会视之为两个:一为来客,二为去者。至于姓氏名谁,何必去问!

《湮没的辉煌》则不同,它追问了许多人和事。夏坚勇将目光聚焦在具体上,小石湾、驿站、冷宫、家宅、赵家城、瓜洲渡口…....等等这些看似生僻的地名中隐藏的故事大多都残存在地方志、老人记忆和市井传说中,若不是一支健笔和一颗访古心,记忆的断裂是时光的必经之路。在如火如荼的历史进程中,新的来,旧的去,不消时间的摧残,这些地名以及在那土里生长出来的故事,都会碎成粉屑,风一动,即散。

若将“辉煌”二字上下打量一番。就能明白,这些地名的确曾有过辉煌,哪怕是一闪而过的辉煌。即便这种“辉煌”与当下时代比起来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但它存在过。先前种种辉煌并非只有夏坚勇才记得,在彼时,还有许多有识之辈亦同样认识到这一点,将事迹记录在案、在册,散落四方传下来。时代中总有个把好事之人,总会嗅着气味循着旧路一路追寻到原地去。将这些散发着黯淡光芒的“辉煌”与人物一一对应起来。比如振臂一呼的阎典史,比如事事关心的顾宪成,比如夜泊瓜洲的陆九翁,比如驻足函谷的老子。总得来讲,夏坚勇在《湮没的辉煌》中讲述的内容大多是“充满败意的故事”。这些充满失意与失望的故事,不尽然都是哀叹!若是将北岛的诗《波兰来客》作为这些故事何以发生的一则注解的话,并不突兀,可能相得益彰: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如果冒辟疆在书写《影梅庵忆语》时读到北岛的这首诗,他会怎样的盘桓嗟呀?若是宋子文在志得意满时,他是否还会想起在一艘孤舟上等待一盏红灯笼时的翘首以盼吗?夏坚勇在他的讲述里,将这些故事场景还给了主人公。作为读者的我们会意识到,那些“辉煌”闪现的内衬里,写满了无奈和叹息!而这,也许是《湮没的辉煌》不会大行其道的缘由吧!不论那个时代,灰头土脸的“辉煌”素来不为众人所喜。

更何况,忧患、离合、悲恸这一类的词语,人,常常避之不及!


人说访古常能生出幽思之情。一个“幽”字就像把时间距离一下子拉近。从悠远的时间深处,幽幽地传来点滴动静。另一个侧面上来讲,“幽”字所显示的场景更多是周遭无声无息,风物沉默,故人只留碎影绰绰。《湮没的辉煌》中记述的访古与幽思不同。在叙事场景的逼近中,读者所见的不仅是影,而是影像。我们得感谢那些人物留下的文字和诗句,在那些影像的旁边,这些诗句是最好的依据。人的无奈是诗的叹息,人的忧患是诗的愁苦。语词的力量依然可以凭借不变的情愫再次活泛起来!夏坚勇只是顺手将这些语词横摆在读者面前。

历史进程急速掠过时间的头顶,人在其中无法感知。对于大历史叙事而言,历史不过是概述的草就,但对个人而言,一段大历史,是一个个体盲目奔波的一生。大历史往往不青睐这些孱弱的个体!但在《湮没的辉煌》中可以具体地走近由文字构建并复活的个体,在“大散文的格式”中前后左右地观望。一个人十几年的时光,多一点可以有一段话,少的就是那么一两句。在文字铺排的留白处,我们,凝视之。

当你凝视深渊时时,深渊也会凝视你。尼采的名句放在这里,提醒我们,凝视一般都是互相的。尽管在那一端,再也不发出任何声响。

顺着夏坚勇先生的手指方向一看,不知是月在指上,还是指在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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