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23 父亲养猫狗

父亲喜欢小动物，从我记事起，家里面就没断过小猫和小狗。

狗的适应能力强，养猫就麻烦一点。刚来的小猫都患有思亲病。它们被放在旧提篮做的窝里，忧伤地在角落缩着，不时发出一两声娇滴滴的“喵”。

过两天，强壮的小猫就会自己出来活动，到猫碗前嗅一嗅、舔一舔，继而试探性地在父亲的裤腿上蹭来蹭去。父亲弯下腰，把爱娇的小猫搂上来，轻轻抚摸着它。娇弱的小猫就不好办了，它们精神恹恹的，不出猫窝，不吃猫食，偶尔发出两声有气无力的“喵”，楚楚可怜。

小猫没胃口，父亲就想办法给它改善伙食。

在我们老家，不能给小猫喂鱼，喂了鱼的小猫长大后不会捉老鼠；不能给小猫喂黄鳝，否则猫会把蛇当作黄鳝捉回家。只能选泥鳅。

父亲下班后，便下到田里抠泥鳅。晚饭后，父亲坐在灶前，悉心地把一条条泥鳅翻来覆去地烤，直至烤焦。父亲把焦熟的泥鳅用厚实的白布裹起来，使劲捶打，捶成粉末才罢。父亲把粉末包起来，放在灶角落。

吃饭时，父亲细心地倒出焦香的泥鳅粉，和着猪油，拌进猫食。

父亲把香喷喷的猫食端到小猫面前，领情的小猫就娇俏地过来，赏光似地尝上两口。不领情的小猫嗅上一嗅，仍旧缩回窝里。

不吃饭的猫很令人操心，父亲会换各种方法给它添加营养，包括泥鳅熬汤拌饭。

不好好吃饭的猫营养不良，长相不好：被弯弯的，不舒展；毛卷卷的，不光滑。这种猫怕冷，有空就钻进炉灶去烤火。偶尔有糊碳漏下来，“吱”的一声，烫糊皮毛。小猫吃这一记，吓得嘶声叫着从灶下急窜而出。

受伤的小猫更加渴望怜爱，它们一有机会就往人身上跳，沾着炉灰的小猫身上脏，惹人嫌弃。大家都不要它挨近，小猫只好可怜巴巴地往父亲身上去。父亲搂着小猫，轻轻地把它烫坏的毛修掉。

与小猫相比，小狗好得多。小狗健壮、活泼，出门的时候摇着尾巴送你，回家时撒着欢与你亲呢。

搬到城里后，家里不再喂小猫小狗，孙子也都长大了。父亲一天除了散两次步，不知道做什么。

一天半夜，父亲起床上厕所，下床时摔倒在地。母亲连声问他怎么了，父亲摆摆手，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岂料刚站起来，又摔了下去。“我的左脚没有劲儿，我走不了路了!”父亲惊恐起来。

医生诊断，这是轻微的脑梗，建议药物治疗加康复训练。强壮的父亲变得像个小孩儿一样听话，让他去医院就去医院，让他吃药就吃药，给他念笑话，他就勉强笑笑。

这些年来，父亲照顾奶奶，照顾子女，照顾小猫小狗。可现在，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

“爸，我给你买只猫？”我试探着对父亲说。

“家里这么小，怎么喂啊?”父亲欠了欠身，有气无力地问。

“在阳台上做个窝就行。”

父亲想了想，缓缓道：“养猫太麻烦，喂条狗吧！”

我的老父亲，没有精力照顾小猫了。我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