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挂满枝头,猫头鹰立在上头

►地点:老屋石磨  ►时间:2018.10.4


像是小石子坠地的声音飘进耳朵,我抬头望着那棵槐树,猫头鹰正立在上头。刚那声响,该是排便。

我没了写作业的心思,索性定定瞧着,看猫头鹰黑麻的毛,看它炯炯有神的眼睛。它也发现了我,盯了我一眼,高傲地飞走了。

我常在荒山里碰见它们,那是给牛割草时常碰见的家伙。它总是舒展身躯斜刺刺仰躺在天空的臂弯,看我低眉顺眼一镰刀一镰刀割回牛草。我那时候真羡慕它。自由无束。

但我还是第一次在家门前看见它。此后我常跟爸妈说起那个不平凡的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借着树荫在洗衣石上写作业,银杏叶子奋力伸展开躯体,筋络分明,替我遮挡傍晚不算刺眼的斜阳。我坐在木凳上,一手握紧笔,一手压着课本,聚精会神,偶尔挠腮,却最终被”像是小石子坠地的声音“吵醒。而后撞进一只猫头鹰眼里。




我回家时常会呆呆注视着那棵槐树,像是又看到了那只猫头鹰,看到了银杏树下、洗衣石上,我伏在那里的小小身影。猫头鹰站立的那棵槐树还立在我家石磨旁,孤独地守着老屋,在四季里穿梭。

槐树也在看着我,它看着我日复一日在洗衣石上做功课,听着我在银杏树下大声地朗读课文。吹过槐树的山风里都满是我的朗读声。

槐树看着我在石磨旁跟妈一起推磨,尽管大部分力气都是我妈出的,我也给累得够呛。它应该看到那淡黄色玉米碾成浆液,不多时就会被包进梧桐叶里,做成玉米馍馍。

槐树看着我把槐花装进口袋,带去学校宿舍,放在枕头旁,跟同床的紫竹一起闻着花香入睡。

槐树越发高了,我也走得越发远了些。但我始终忘不掉它,忘不掉那只猫头鹰。

那只猫头鹰不知飞去了哪里,有没有跟我家的燕子相遇?同是天空的孩子,燕子每年衔泥在我家房梁上筑巢,可不像猫头鹰那么高冷,一去不返。

后来燕巢也被拆了,燕子也一去不返。




靠近深山一点的地方,我家地里栽种的庄稼被野猪啃了个遍。后来野猪更是胆大地跳上了我家的屋顶,把屋瓦踩得那叫一个稀碎。野鸡更是到处飞。庄稼户们也没了跟它们战斗的心思,索性把区域移交,由着它们去。这些年老家的植被越发茂盛,生态保护的前提下,动物们的生存区域不断向人居蔓延。

过年的集市上,贩卖野猪肉的多了起来。我妈还凑热闹买过几回。说实话,没吃出来不同。

当光滑平整的公路挺进深山,当我路过猕猴桃园、路过茶山,看到山顶那两座石笋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没改变。

我们村因为那两座石笋山得名,而今时代变迁,人文环境也不知进化了几茬,但石笋山还是不修边幅立在那里,静默着守护世世代代。山风拂过石笋山,鸟儿盘旋在石笋山周遭,我望着曾经攀爬过它的痕迹,忆起几辈人跟两石头山的交集,止不住心潮澎湃。

我记得登顶石笋山的那种虚无感,放眼望去都是家园,眼里是风,心里是留恋,每一眼驻足都带着泛起层层涟漪,荡漾在心底久久盘旋,留下温暖如初的样子方休。




我听得到山里的风,我听得到“像是小石子坠地的声音”,我听得到长大的心愿。

那棵护着我读书的银杏树,被我用彩带缠绕过枝干,我想着要把它打造成一棵许愿树,于是给它披上密密麻麻的彩色绑带。那些彩带在一场又一场大雨中腐朽脱落,但那棵银杏树却始终肩负着我许愿的功能。

它要一直立在那里,见证我,见证更多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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