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凭空不见,踌躇满志一生都在梦想征服大山的攀登者会怎么办呢?
“昨日,中央及各教育部门一致通过了有关’取消高考制度’的多份重要提案,届时,我国自79年恢复并沿用至今的高考制度将被取消,请广大学子们做好准备,迎接新一轮的教育改革,望大家能继续努力,奋斗不止。”
姜来在课堂上呆呆地注视着黑板,耳朵里一遍一遍传来这刺耳的广播声。
这条不可思议的新闻,让姜来忽然感到十分恍惚,有了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天不知何时晴了,黄昏的阳光照进来,被树影子筛过,忽明忽暗。
姜来已经高三,按理他和同学们已经不能有半点松懈,但周围同学却在听到这则新闻后愈发垂头丧气,默不作声,好像大家已经考了高考,可是却全部落榜。没人再去看书,姜来也在这氛围下感到身心俱疲,惆怅间连脑袋也耷拉下去,他想,三年的辛苦难道就这样付诸东流,实在是痛苦不已——而这仅仅是成绩优异者所想,对于常年吊车尾的人而言,没有比此时此刻更激动人心的时候了。姜来与同班同学在成绩优异者的行列,所以他们十分难受。
自从农村生活长大的姜来初中毕业以后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家里人便把其生活中心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姜来父亲用了所有积蓄来供姜来大城市念书所需的生活起居费及学费,母亲也特意去学校边租到一间小小的房子照顾姜来。高中三年,吃饭,母亲永远都跟着姜来的口味,他想吃顿素的,母亲就绝不会放油;想吃肉,那便满桌子都是大鱼大肉。尽管父母亲从没念过书,更不认识字,但他们深知高考对于儿子和自己老两口的意义:是世代农民的结束,也是出人头地的开始;是国家给所有人的机会,更是老天对农民孩子的眷顾。姜来要参加的这场考试,对普通学子来说已经重于泰山,而对姜来来说,更是一座翻过去便能看见美好未来以及能改变人生轨迹的“神山”,他不敢马虎。
可是现在呢?都怪这该死的政策,说是要培养“专才”,一下子就取消了许多原本看似非常公平的制度,其中最有力度的便是取消高考。
姜来心如死灰,可没有办法,他现在不敢和家人联系,他甚至不敢想象父亲母亲此时脸上挂上了何种表情在讨论这件事,在用何种语气说着自己……姜来感到一阵痛心。
环顾了一下四周,情况还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虽然姜来明白班上同学不开心的原由应该和自己的理由大同小异,但怎么窗外也是一片寂静,没有人欢呼雀跃,也没有人狂欢,根本不见有何异样。姜来站起身来,在没有老师的教室——姜来猜想老师在忙着找办法改换工作去了,转了一圈以后,高声讲到:“我们别等着,也得想点办法啊。”没有人应他,每个人眼中尽是暗淡的光色,姜来尴尬地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出门去了。
姜来想到现在应该去找老师问一些事情,问明来龙去脉,可是新闻已经摆在那里:千真万确的,那座大山,就是没了。姜来也不知道能帮他的人或是能说说话的人还有谁,这时,姜来想到操场看看,他慢慢向操场走去。
操场上熙熙攘攘许多人,情侣在逛,朋友在闹,一副欣欣向荣的情形。现在姜来知道为什么教学楼里没人了,不是所有人都在难受,其实大部分人都不难受。姜来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神情恍惚地跌坐下去,阳光越来越昏黄,天边的云朵被染成了墨红色的晚霞,姜来全神贯注盯着看,突然他闪出一个念头。
“我必须要别人注意到我。”
姜来想找到一个发声的机会,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别人他是多么地想要参加高考,即便可能结果不会如人所愿,但在这么多年社会以及身边人的耳濡目染下,高考在姜来的心中已然成为了一个最神圣的仪式,于他而言,只有参加高考,他的人生才能算得完整,而且以姜来现在的成绩,上个可以让大多数人羡慕的学校不成问题,命运弄人,反而如今却没了高考,今后的安身立命之处突然没了着落。姜来面临直击灵魂的打击,只剩下这一具不知去向的肉体。
他来到教学楼顶,在翌日的校会上。
操场上占满大片大片黑压压的人群,寒风阵阵,天气一反前几日的晴朗,一朵乌云盘旋在楼顶,像是一团刚从楼里冒出的黑烟,但有耀眼的光从乌云中间拼命地透出来。
姜来泪眼婆娑的朝着喧闹的人群喊到:“给我恢复高考!”声嘶力竭间,学生们闻声齐齐看去,隐约瞧见一个人站在顶楼的栏杆外,就那样站在那个狭小的地方上歇斯底里,吼得死去活来。大家笑嘻嘻的看,以为他在取消大考后高兴到着了魔,有的人会心一笑。
“他说他想高考!”
一个声音从人群的前方传进来。寂静了一瞬间随之是大家的一阵哄笑,有人又喊到:“只见过害怕高考去跳的,还没见过想高考跳的,真稀罕你啦!”人群又发出一阵更强烈的笑声。
姜来哭得撕心裂肺,他听到人群变得嘈杂,可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姜来以为大家听见了自己的心声。这时广播传来了声音:
“这位同学别太激动啊!有什么了不得的事下来和校长说呀!高考已经取消啦!我可以负责任的向大家保证,这件事千真万确!你还有啥过不去的呢?新闻千真万确的呀!没有骗你们一字一句!”
姜来渐渐平息,狰狞的脸变得面无表情,他看着天边,风轻轻划过他的脸庞,让他刚刚哭过还带着泪痕的脸有些生疼。姜来彻底死了心,万念俱灰,对着看不到未来的前方,姜来已心灰意冷。
姜来双手离开了栏杆,痛苦地大睁着眼睛,朝前倾倒,他听到操场上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叫喊,觉得可笑极了。
突然他眼前一黑。
睁开眼,姜来满头汗水,躺在家里的床上喘着大气。
明天六月七日。
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座大山,学业,亲情,友情,爱情,生计,挫折,梦想,欲望……我们不应该害怕那座大山,而大山也并不会凭空消失或是凭空产生。面对一座座大山,我想满怀敬畏之心,同时用最坚定的信念,慢慢将其翻过,即便有些大山我们终其一生都无法翻越,但仍然应该将它作为旅途中的路标,铭记在心,然后继续砥砺前行,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