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365]3.23满宠依法救杨彪 覆巢之下无完卵

3月23日

满宠依法救杨彪

覆巢之下无完卵

太尉杨彪是大名士杨震的后代，出身于高贵的门第，名声满天下。他还娶了当时的大人物袁术的妹妹作妻子。

袁术要当皇帝，威胁着野心勃勃的曹操。曹操出兵讨伐，打垮了“袁皇帝”，回到朝廷里，看到袁术的妹夫杨彪，心里直冒火，叫人加他一个吓人的罪名，说他想废掉汉朝天子，另立袁术，这还了得？杨彪很快就被逮捕入狱了。【197.9故太尉杨彪与袁术昏姻，曹操恶之，诬云欲图废立，奏收下狱，劾以大逆。】

孔融听到这消息，连礼服也来不及穿，急忙求见曹操说：“杨太尉家族四代盛德，从杨震到杨彪，普天下的名公贵人无不仰慕。《周书》里说过，父子兄弟，各人有罪各人当，不必互相牵扯。袁术有罪，帽子怎么扣到杨太尉的头上来了呢？”【197.9将作大匠孔融闻之，不及朝服，往见操曰：“杨公四世清德，海内所瞻。《周书》，父子兄弟，罪不相及，况以袁氏归罪杨公乎！”】

曹操假装没事儿一般地说：“这是皇帝的意思。”【197.9操曰：“此国家之意。”】

孔融急了，大声斥问；“假如成王要杀召公，周公能说自己不知道吗？”周公当初辅佐年幼的侄儿成王做天子，天下一切大事都是周公说了算，小孩子懂得什么呢？孔融拿他来作比喻，说汉献帝年少不更事，他要杀杨彪，难道不是你曹操出的主意？【197.9融曰：“假使成王杀召公，周公可得言不知邪？”】

曹操的心思被当场揭穿，感到很难堪，但又无话可答，只好忍耐住，吩咐许县县令满宠审问杨彪的案子。【197.9操使许令满宠按彪狱】

孔融和尚书令荀彧找到满宠，替杨彪说情：“杨太尉年纪老了，又是一桩冤案，请你只录口供，不要动用刑具。”满宠不置可否，拂袖而去，把两位元老人物头也气昏了。【197.9融与尚书令荀彧皆属宠曰：“但当受辞，勿加考掠。”】

满宠按照法律程序，威风十足地摆开刑具，两边衙役一字排开，如狼似虎，杀气腾腾，对杨彪进行反复审问。【197.9宠一无所报，考讯如法。】

过了两天，满宠作出结论，向曹操汇报：“我审讯杨彪，他始终没二话，只是说跟袁术毫不相干。他是海内众望所归的人物，证据不确凿，就随便处理，我们会大失人心的。这对于明公来说，也太可惜了。”曹操本来是凭空捏造，听满宠这么一说，心也软了，才下令把杨彪放出来。【197.9数日，求见操，言之曰：“杨彪考讯，无他辞语。此人有名海内，若罪不明白，必大失民望；窃为明公惜之。”操即日赦出彪。】

孔融和荀彧听说对杨彪动用刑具，本来十分愤怒的，这会儿恍然大悟，原来满宠要借正规的法律手续快刀斩乱麻，都是做给曹操看的。不如此，就不能光明正大地释放杨彪，给社会上一种糊里糊涂的印象。从此以后，满宠的威信也更高了。【197.9初，彧、融闻宠考掠彪，皆怒；及因此得出，乃更善宠。彪见汉室衰微，政在曹氏，遂称脚挛，积十馀年不行，由是得免于祸。】

可是，孔融却得罪了曹操。

这也难怪，孔融自侍门第高贵，文才又好，资格老，脾气也大，多次在公开场合跟曹丞相开玩笑，有时提意见，说话过了头，自然惹得曹操不痛快，只是碍着情面，曹操才不好发作。【208.8壬子，太中大夫孔融弃市。融恃其才望，数戏侮曹操，发辞偏宕〔賢曰：偏邪跌宕，不拘正理。余謂此偏，非邪之謂，言其論議抑揚，有所偏重也。〕，多致乖忤。操以融名重天下，外相容忍而内甚嫌之。】

曹操的封地邺城，离洛阳和许都两处都很近，孔融也来挑刺，上书说：“古代的制度，天子驻地周围一千里，是不能封赏给王公大臣的。”言外之意是说，你曹操的邺城离天子太近，不合做臣子的规矩。曹丞相的心里像火烧般难受，谁都看得出来。【208.8融又上书言：“宜准古王畿之制，千里寰内不以封建诸侯。”操疑融所论建渐广，益惮之。】

有些人摸准了风向，便主动帮衬，向皇帝告发孔融，列出他的三大罪状：第一条，孔融当年任北海太守，眼看朝廷动荡，便招揽各种人物，天天在一起饮酒商量，显然想搞什么阴谋。第二条，他跟孙权的使者见面时，借题发挥，诽谤朝廷政治。第三条，那个狂妄的称生，是孔融推荐上来的，两人互相吹捧，称生说孔融是‘孔子重生’，孔融说称生是“颜回再世’。这是大逆不道，应该判处重刑。

曹操当然立刻批准，把孔融的妻儿老小逮捕入狱。【208.8融与郗虑有隙，虑承操风旨，构成其罪，令丞相军谋祭酒路粹奏：“融昔在北海，见王室不静，而招合徒众，欲规不轨。及与孙权使语，谤讪朝廷。又，前与白衣祢衡跌荡放言，更相赞扬。衡谓融曰‘仲尼不死’，融答‘颜回复生’，大逆不道，宜极重诛。”】

使者带领军士包围孔家，掏出手铐时，孔融的两个儿子，大的九岁，小的八岁，正在下围棋，都没抬头看，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孔融问使者：“我犯罪，由我一身承当，小孩子不必抓吧？”使者没有吭声。儿子同时站起，望着父亲，平静地说：“父亲，我们前天闹着玩，用竹竿捅燕子窝，一不小心，把它捅破了，那燕子窝翻落下地，蛋仔全都摔得稀烂呢！”使者嫌孩子啰嗦，制止道：“你们都说些什么？赶快走吧！”两个孩子没理会使者，接着刚才说的话：“父亲，你要想开些，想明白，那燕窝打翻了，蛋又保得住吗？你就别再求情了。”【孔融被收，中外惶怖。时融儿大者九岁，小者八岁，二儿故琢钉戏，了无遽容。融谓使者日：‘冀罪止于身，二儿可得全不?’儿徐进曰：‘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寻亦收至。”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

孔融没有再说什么。儿子的话很明白，曹操是要斩草除根的。

果然，几天之后，孔融一家都被处死，两个孩子也没有放过。【208.8操遂收融，并其妻子皆杀之。】

京兆人脂习是孔融的朋友，经常劝诫他说：“性子太刚直，会得罪有权势的人，你要明哲保身啊。”【208.8初，京兆脂习与融善，每戒融刚直太过，必罹世患。】

孔融听不进去。他死后，没人敢去收尸。脂习来到刑场，抱着尸体，痛哭流涕：“文举兄，你不听老朋友的话，丢下我走了，我生在这样的乱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208.8及融死，许下莫敢收者。习往抚尸曰：“文举舍我死，吾何用生为！”】

曹操听到有人哭尸的消息，大为恼火。派人把他抓起，本想杀掉，后来改变主意，才放他出去把孔融一家人安葬了。【208.8操收习，欲杀之，既而赦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