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拖鞋·第六章（下）』谨以此小说献给那群装逼、二逼以及可爱集于一身的人。

一地拖鞋

自从被语文老师抓了壮丁以后，整天思索着该如何应付这次比赛，平时虽然憋了一肚子坏水，此时却是没了主意。到最后，索性就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除了我不还有两个人嘛。好容易熬过了那几天，终于到了比赛那天。学校很看重这次比赛，因为这次比赛的组织水平很显得我们学校的本事；学生作文的水平又很显学生的素质。我和夏紫萱、丁筱婕三人各怀鬼胎地走进比赛现场，我指望她们好好发挥，她们却想着自己只是来做陪同的，老师也没指望她们，也就不把这当回事了。却不知道我也甚是担忧。比赛安排在晚上，这样一来既不耽误正常上课，也可以减少许多干扰。现场布置的很简单，一人一桌，却是按高考的规格布局，每间教室三十人，另外两位监赛老师。我们这一场的监赛老师是一个糟老头，我不认识，也没见过，应该不是语文办公室的。另外一位就是那个语文特级教师，架着一副大老花眼镜坐在讲台上，从眼镜的上方巡视着现场。这一场中有几个她的学生，我想她理应避嫌，但人家德高望重，我也懒得说什么。她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又故作镇静地正襟危坐，捋了捋衣领，“嗯”“嗯”像是喉咙里卡了鸡毛。顺手抄起一张试卷卷成一个圆筒，敲打着桌面说:“快点找到自己的座位，马上就要开始比赛了！”我想她特别有把我撵出这间教室的冲动，但碍于“有教无类”的祖训，且自顾身份，再加上我又是杨老师推荐来的，而杨老师又是学校师生公认的优秀教师，她可以不相信我的水平，却不好怀疑杨老师的眼光。她不便发作，也就任我坐在那里了。我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参加者鸟比赛，全是班上那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不怕事大的主给闹的。说实话，我觉得他们是有意想看我出洋相。走进来看见她老人家，心想这个事体牵涉大，不光丢自个儿的人，连杨老师也一起连累了。各自落座，答题纸分发下来，每人两张，不够举手示意。几个快班的学生信心满满，完全不理睬我们这些草根班级的选手。那特级教师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了这次作文比赛的题目:“写一种你喜欢的事物，题目自拟，立意自定，要求积极向上，不少于800字，诗歌除外。”几位快班的学生收到题目之后，随即埋头下笔，笔尖凑纸，沙沙作响，不一会儿就写翻了面。虽然他们上面有人，但我丝毫也不怀疑这次比赛的公正性。一来是因为那位特级教师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帮着作弊，说不好还会搞得自己晚节不保，犯罪成本太高；二来我相信他们的水平，虽然他们写不出什么好文章，但是考场作文的水平我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拿到什么题目都可以在半个小时内写出一篇50分以上的作文来。而我们这些草根班级的选手，却是各自咬着笔杆子挠着头。时光飞逝，规定作文时间是两个小时，此时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其他的选手都已经交卷走了，只剩下我们班三个人。两个老师那眼睛看着我们三个，特别是那语文特级教师，一副恶狠狠的“我就知道你什么也写不出来”的样子。夏紫萱和丁筱婕两人本来已经写好了，但杨老师的赛前调度是我为主帅，她们做副将。如今我这主帅未动，她们也不好弃主帅而去。见我半天没有动静，她们直拿眼睛瞪着我，恨不得在我身上挖四个透明窟窿。我本爱好宽广，什么飞鹰走狗、佳丽美人、黄金财货，但到此时却是一样也写不出来。此时我，只想时间快地过去，免得在这里出洋相；但又害怕出去之后面对杨老师那满怀期待的表情。想到杨老师那满怀期待的表情，我不由得一个激灵。一激之下，激出了灵感，顿觉文思泉涌。挥笔写下标题:“人人都爱荤段子”。见我有了动作，语文特级教师大张其嘴，老花眼镜一下子掉到了鼻子以下。伸手去扶了扶眼睛，痴望着我这边。这时，从她左边伸过来一只手，把她的下巴也扶了扶，嘴才合上。夏紫萱和丁筱婕也是惊讶万分。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在最后时刻负隅顽抗，拼死一搏。我继续写:“自两槐夹井以来，至柳校董7中定鼎之后，天下英雄豪杰、才子佳人、麻衣神相、江湖郎中……人人皆爱荤段子。然则英雄豪杰、才子佳人……俱往矣，唯独荤段子得以流传，且繁衍甚茂者何？皆因人人爱之也。”这当然是我胡诌，但为了交卷，我也顾不得什么了。接着便把平时从稗官野史中读到的一些文言荤段子加了进去，比如:“昔《笑林广记》有载:一婢偶于主人前撒了一屁，主怒，欲挞之 。见其臀甚白，不觉动火，非但免责，且 与之狎。明日，主在书房，忽闻叩门声， 启户视之，乃昨婢也。问来为何，答曰： “我适才又撤一屁矣。”又载曰:夫远行回，就妻求欢，妻拒，曰信水至。 夫欲采其后庭，又止之，曰痔疮破。夫乃 大怒：若再敢言口疮溃者必杀之！……”然后又加了些评语:“如此类荤段子者，诙谐风趣，雅俗共赏，男女皆宜。真宜大大宣扬，以壮其势力。”我没写老少皆宜，因为即使我这般特立独行，给孩子看这种荤段子，还是难为情。我在这里耍了一个小聪明，这些荤段子都是文言文写的，初一看去，满纸文言，甚是有文采，只是不能细观。我是但求交卷时不被立时逮着，也不管写的内容是不是少儿不宜。就这样抄两个荤段子，加一段评论，不一会儿便凑齐了800字。最后，在文章末尾加上了一个结论:“卫大才子曰:‘岂有破轮之不可拿乎’，‘岂有荤段子不可爱乎’，小子今日矫枉不惧过正，特大声疾呼:我爱荤段子，人人都爱荤段子！”放下笔，大舒一口气，时间刚刚好。我们三人一同去交卷，两位老师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都没看我们就走了。回教室的路上，夏紫萱和丁筱婕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作文题目，问到我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敷衍着说“还好”。突然丁筱婕看着我说:“你真厉害，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开始看你一直没动，我还以为你要交白卷呢！你开始一定在构思吧！也只有你才会那样，我们都是边写边想下一步怎么办。”“人家是大才子，我们哪能比，你看人家胸有成竹的样，这次的第一名肯定非他莫属了。”夏紫萱怪腔怪调地接口说，反正一句好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变了味。我没理他们，闷头走着，心想自己实在不该逞一时之快，这次说不定又得捅出多大娄子呢！“哟，调子高咯！这还没拿第一名呢，就这么看不起我们，要是拿了第一名，指不定怎么我们呢！”夏紫萱老是喜欢故意曲解别人的意思，我又不好直说自己写了些什么。有口难辩，干脆走得更快了。“就是，就是，哎……”丁筱婕附和着说。我已经走远了，听不见她们又说了些什么。第二天，我的文章被贴在了学校的布告栏，只是隐去了姓名和班级。为了防备我偷偷扯掉，学校还加派了两名学生会成员严加看管。布告栏前面挤了一大堆人，原本以为又有什么重大决策出台，纷纷涌过来看。没想到挤了半天看到的却是我的文章，有人在前面高声朗诵“人人都爱荤段子”，底下哄地一片笑声。接着往下看时，却是些文言文写的话，许多人看不懂，半天不解其味，也就各自散了。中午，杨老师把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我本欲分辨，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是有负重托。这时，那位语文特级教师走了进来，来到杨老师面前，看到我也在，便向杨老师使了个眼色。杨老师让我在一旁等一下，她去招呼她。语文特级教师是语文教研组组长，她是来通知这次事件的处理结果的。“小杨啊！”她开口说道，“这次你收徒不慎，举荐失察，我们教研组经表决决定，要给你一个内部通告的处分。”杨老师没说什么，内部通告也算不得多大处分。这件事因我而起，牵连了老师，心里过意不去。我本是土匪脾气，好汉做事好汉当，哪里肯拖累别人。抢上去道:“这次事件是我一人所为，与杨老师无关，给我什么处分我都接受，不要归咎于杨老师。再说了，笔在我手里，我写什么，杨老师完全管不了！”这一番话虽然说得大义凛然，但心里还是后怕。要知道，我之前翻墙外出上网背过一个留校察看的处分，这次再处分，就得退学了。“你们倒是师徒情深，那你当时怎么就不好好写？”她说得我语塞，“你的事我们待会儿再说！”语文特级教师把我喝退。……最后，杨老师还是背了个内部通告的处分，我虽然极力想揽在自己身上，却做不到。而我，虽然写了一篇有伤风化的文章，学校顾及到不能因言罪人，只是责令我写一份检讨书了事。语文特级教师走后，杨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捆以前别人写的检讨书递给我，说:“拿去看看，凑一份出来吧！我怕你自己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我拿着这一捆检讨书垂头丧气地走了，甚至都忘了说谢谢。第三天，我的检讨书也贴在了学校布告栏，但这次没人看守，只是依旧隐去了姓名和班级。那次作文大赛，快班的选手包揽了前三名。我们班丁筱婕得了一个精神文明奖，据说还是语文特级教师为了补偿杨老师所受的那个处分才给的。我们班得个奖都还要老师用处分换，真可怜。夏紫萱什么都没有。后来我才知道，她见我半天不动笔，心里也暗自焦急，作文写得断断续续。五句有三句读不通，另外两句勉强能读通，却是上下文完全失去联系。就这样，下笔一千言，离题两万里，自然拿不到奖。知道这件事以后，我深觉自己罪孽深重，不但害老师受了处分，还害得同学丢了奖项。可是，但我又能怎样呢！第六章完，故事未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