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之《灶台》
只要有家就有灶台,不同地域不同时代的灶台长得肯定是不一样的。现在的灶台已经很现代感了,简单实用,功能齐全,就连煮饭、炒菜的器皿都品种齐全,有高压锅、电饭锅、电炒锅、煎锅、蒸蛋器、微波炉、烤箱等等,只要你想的出的,就没有你见不到的,虽然给我们的日常生活方便了许多,但总觉得少了些说不出的味儿。
小时候对灶台的映像是缝年过节围着它转,日常生活围着它转,饿了、渴了围着它转,想妈妈了母围着它转……只要看到爸、妈在灶台忙碌着,不是过节就是家里来客人了。
每天大清早稍站在高处,可看见各家庭院的炊煙裊裊在晨曦中蕩漾,廚房里一根根的柴禾被爸爸或哥哥姐姐、我、弟弟、妹妹塞进了灶膛,有火红的火舌添着黑呼呼的铁锅,锅里的热气冒了出来,香气也冒了出来,孩子时代的我们一双双谗眼好像要望穿锅盖,当木制的锅盖掀开时,铁锅里的香气直勾到馋嘴里,一口大铁锅,蒸的、煮的、炒的、炸的、炖的……什么吃的它都可以达到最佳指标。过年的年糕、糍粑、油饼……元宵节的汤圆、清明节的清明果,端午节的粽子、用野果蒸的黑米饭、中秋节的荷叶包,还有米果、油糍等各种我叫不出名词的美食,都从这口黑色的铁锅出来。
那时在闽北山区的灶台是有靠墙边呈直角砌的、也有呈直线型砌的,但都有两口铁锅,我们叫″前锅″、"后锅",还有一个烟囱直伸到屋顶并超出屋顶的瓦片几十公分,两口锅一口用来烧水,一口用来煮菜煮饭。还有几个小木凳,可以坐着给灶口添柴禾,灶门前还有个小陶瓷灌,用来积攢灶口产生的大块的木碳,备着冬天烤火用。
灶台周围不只是孩子们围着它转,还有家养的猫、狗、鸡、鸭等畜禽围着转,浓浓的生活气息,妥妥的人畜兴旺的景象是一去不复返了。
我农村老家在建西镇谢屯村,一户人家至少要有两个灶台,一个在屋里,一个在屋外的院落里。也许是特别崇敬灶神的缘故,这儿的人都把灶台称为老灶台。老灶台通常要负担一日三餐。
农家屋里的老灶台大都是用未经烧制的毛坯砖,依傍着墙边。也有在廚房中间齐齐整整的砌起来的。屋外的灶台通常用来煮猪食或煮笋用,灶台之上还要搭凉棚,用来防雨和防晒。这些灶台看上去很简陋很朴素,但必须是手艺好的泥瓦匠人才能做好,手艺不好的人做出来的,决不好用,不是走烟串火,就是不通气,这样的灶台用起来,人被薰得眼泪婆娑两手沾满黑油烟不说,廚具等家什也会被薰得黑乎乎的,做出来的食物也充满了浓烈的烟火味。好的灶台用起来也许没功夫感念砌灶台的匠人,但不好用的,用的人就会在烟薰火燎中不停的抱怨那个砌灶台的。
老家的老灶台是女人施展其为人媳、为人妻、为人母之才艺的最基本的阵地。旧时评价女人之出众往往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老家的人们在评价某家的女人时,有一个和“下得厨房”一致的标准,就是这个女人的“茶饭好不好”。茶饭好的女人,即使长得丑一些,人们也会非常宽容的忘记她的外表,认为她是一个内秀的贤慧的好女人,相反,茶饭不好的女人,即使貌似天仙,人们也会觉得她不是一个合适过日子的家庭主妇。一个女人做不了好饭,焐不了热床头,别的家务也好不到哪儿去,就很难笼住男人的心。所以,农家的主妇从一早起来伴着老灶台里的烟火,到一家人用完晚饭,在老灶台边走动的最多。
焖的,煮的,炒的,都要从老灶台上整出去,因此,能够做出一顿让全家人吃得舒坦的饭菜,主妇们不仅要在下佐料上动心思,更要在好何掌握好炉灶的火候上下一番功夫,火候掌握好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就成功一半儿了。老灶台的燃料主要是柴禾,毛草、竹子、树叶、稻草等,还有早春翻地时翻出的作物茬子,晾干之后都是很好的燃料。勤劳的主妇们在田间地头劳作完回家的时候,顺手就能捡到一抱柴禾,这样的女人往往很会持家,村里的人们戏谑也是赞许的称她们为“耙家的女人”,有了这样的女人,这家人的日子肯定过得差不了。这些柴禾燃起来火焰足,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和泥土气息,做出来的饭菜自然别有一翻风味。常见都市里有挂着这样那样农家风味招牌的饭店,然而没有农家的老灶台,没有农家的从田间地头捡拾回来的柴禾和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全部扑在家里的大人小孩和猪们鸡们身上的主妇,谁能做出真正的农家风味的饭菜呢。
完成了一日三餐的任务,老灶台和主妇还都闲不下来。勤劳的主妇要给猪们鸡们也准备一些熟食。忙不过来时,主妇会指点着家里大一点的女孩帮忙,因而,农家的女孩很小就和老灶台打上了交道。一开始是往炉灶里塞几把柴,往锅里添几瓢水,替妈妈闻闻锅里有没有糊味儿等一些细枝末叶的小事儿,时间长了,就掌握了做饭的本领。做妈妈的就会轻松一些,这样的女孩将来到了婆家不会受气,也会讨未来丈夫的欢心。
夏天天气炎热的时候,屋里的灶台用得多了,人会热得受不了,院落里的灶台就忙活了起来。特别是傍晚,外出劳作的人们回来后,嫌屋里闷热,主妇就把晚餐安置在院落里。如果农田里的玉米棒子、红暑、芋头、花生、土豆、毛豆和葫芦正好能煮了吃,主妇在做完地里的活回家时掰几个玉米棒子,扯几棵毛豆,摘一棵葫芦,做出晚饭后,最底层是玉米,再上是毛豆,最上层是切成块儿的葫芦,满满当当的煮了一锅,等吃完饭时,正好出锅。一家人围着一张小木桌,听着田野河溪里传来的蛙虫的此起彼伏的鸣唱,沐着弥漫着玉米毛豆青甜气息的习习凉风,悠闲的啃玉米,吃毛豆、葫芦,悠闲的说话,悠闲的歇凉。老灶台里的火还慢吞吞的燃着,烟囱里的炊烟散散的飘向天空,烟雾缭绕中,星星和月儿若隐若现。
夜色渐浓的时候,农家的主妇终于忙活完了一天大大小小的营生,和丈夫孩子上床歇息了。老灶台也静了下来,灶膛里还有未燃尽的柴禾的余烬,对着清朗的夜色,对着酣睡的农家人,扑闪着点点火星。
温謦的回忆,时常在梦里,闲暇之余画入我的世界。
陈惠珍(飞飞)
2019年8月20日
于厦门飞飞艺馆
以下是我2014年创作的两幅纸本水粉画《灶台》,54ⅹ38cmx2,已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