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在流星消失前默念三遍愿望,那个愿望就能够实现。
不仅仅是孩子,连大人也常对着流星许愿。但流星的光芒稍纵即逝,人往往只来得及惊叹一句,或者挠挠头说:“哎呀,怎么忘了许愿了呢?”我没有忘记过,只要看见流星,心里就会浮现智子的样子,许下从小到大同样的愿望。
智子喜欢观星,她家中有天文望远镜,同学们最为羡慕的东西。1990年,《集邮爱好者周刊》发行了1亿枚面额62日元的纪念邮票,名字是《观星侍女图》。
在我看来,观星的那个女子就是智子。
第一次看到智子是夏季露营,同学们在草地上看星空。生活在大城市的孩子很少有机会接触到星空,当突然看到头顶闪烁漫天繁星,不由自主发出惊叹的声音。我听到一个声音,带着明显的京都腔调,正在温柔地给同学介绍星座的位置。对于独自来自乡下的我,她的解释更多来自希腊神话,异常生动,记忆清晰。
她结束时念了北原白秋的诗歌:“流动着的白色天河里,所见的星尘,就像越过棕榈树的银沙,都是白色的。”
我抬头,沿着头顶夏季大三角延伸到南方地平线,看到如同瀑布一样飞泻而下的银河光芒,内心有无比震撼与感动。
突然,看到一颗流星,大家欢呼着,喊着许愿!许愿!许愿!
智子成了我同桌,可能是因为我的愿望。
皮肤白皙,举止高贵的她能够坐在身边,让我忐忑不安,沉默的人变的更沉默。我的鼻炎很重,上课总是用手绢不停地擦着鼻涕。老师劝我回家休养,我明确拒绝。
一天,桌子上她轻轻地推过一瓶药,是鼻炎的特效药。
我推了回去,她又推了回来。
“这么多,怎么可以吃的完。”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看来,实在要辛苦你了。”
我们相视一笑。
智子说,秋季星空与其它季节的星空有所不同,它围绕着古代衣索匹亚王室而展开的一些列故事组成。按照故事角色的登场顺序来逐一追寻星座,会感受到这份独特的、欣赏画卷一般的乐趣。因为智子娓娓道来的故事,无数次做梦见刺杀海怪,拯救安德罗墨达公主的梦。
这个季节,我只在放学路上看见过一次流星,路边一对恋人大声说:许愿!许愿!许愿!
会考成绩出来了,她的一门功课仅差一分为优,总体成绩只有这一门缺憾,本应该是全优生。她趴桌上哭了两节自习课。
“不要哭啦,也就是一分而已。”
“你怎么知道我的感受,你的成绩那么差。”
突然,她无意看到我放在桌上的成绩单,也只差了一分,脸红了。
春季群星的光辉总是那么湿润与温柔,与草地的繁花似锦的画面极为贴切,在舒适的夜风里面,用惬意的心情欣赏闪烁的群星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从大熊的脚向北,延伸5倍的地方,在那小熊的额头,正是巡星的天轴。”宫泽贤治《巡星之歌》的歌词,郎朗上口。
春天傍晚,我听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突然指着远方:许愿!许愿!许愿!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瞬间消失。
她的脚无意中被开水壶烫伤了,摸摸口袋里只有两天饭钱,我将它换成了泡泡糖。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我,我从衣服口袋里面勉为其难地掏出泡泡糖,她笑了:“你居然还嫌弃我的泡不够多?”
上课时候,她会自言自语说起自己父母:“又吵架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两人会走到一起。”
“吵架比打架要好得多吧?”
她默默地看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你一定要在流星前许一个愿。”
我点点头:“好的,我会的。”
一年之中,最为华丽精彩的是冬季星座。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金牛座,还有它肩膀上发光的昴星团。宫泽贤治称呼它为“发出磷光的镭之雁”。清澈的大气中,那闪烁的璀璨光辉,会瞬间夺取心魄。
整个冬天我忙着读书,没看见一个流星。
我们都考上大学,她在京都,我在大阪。
大学里她写信告诉我,她曾主动找班主任要求做我的同桌。
然而,后续的信里,就有了大学里自己“男朋友”的称谓。
我光脚跳下宿舍的高低铺,浑身冰凉。
第二天,发了一天的高烧,舍友将房间里面所有的三床被子放在我的身上,也抵挡不住那阵阵的寒战。发烧的时候,我总想起谷村先生的《昴》:“昭示着宿命,散落的群星——”
那些清丽的歌词啊,让我思念流星。
后来,智子慢慢消失在我生命中了。虽然醉酒时候打过电话,醒来却非常羞愧,不知道到底说过些什么。想要解释,也无从解释。
我买了天文望远镜,观察不同季节的星星,将北野恒富的《星》挂在书房,偶尔凝神想一想过去。
每次我看见流星,还是会想起智子,想起许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