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卿长念(上)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听说的爱情故事,发生在民风淳朴的年代,纯净而美好。

1972年8月,大学毕业生许长念报名参加志愿者活动,被派到白桦林教书。白桦林,是一村名,村里因种植白桦树而得名,它地处偏远,距离县城五十多公里,道路崎岖,交通不便,村里人只能驾马车往返。

招娣

当白桦林要来教书先生的消息传开时,村里都沸腾了,因为这对于白桦林来说,是件大事,这么多年白桦林终于有教书先生了。

所以,在村长接许长念到村时,村里人扶老携幼前来围观,都想一睹先生风采,梁招娣也在其中。

招娣的父亲早年过世,母亲因太过伤心哭瞎了眼睛,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见先生那天,招娣特意换上新衣,围着红围巾,扎着两条辫子,跟着村里人来看先生,看上去干净阳光,不经意间对视几眼,确认过眼神,遇见对的人。

只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心里便有了你,爱情就这样来了,喜欢是瞬间的,仿佛也是注定的。其实,招娣也到出嫁的年龄,前来说媒的有很多,但她都没看上。这下,她遇到了让自己脸红心动的人,他的名字叫许长念。

先生来了,村里开始抓紧时间盖起了学堂,先生跟着一起干。村里每家每户会做好饭送到工地上,招娣打听到,每次下工吃饭村里人都会让先生先取。

尽管条件有限,但招娣还是用心思的做好吃的,第一天做的是葱油饼,第二天是葱花炒蛋配米饭,第三天是蘑菇馅饺子,招娣用自家的青花大碗盛着,放在最靠前的位置,每次远远的看着,只希望先生能吃到自己亲手做的饭。

按照村里的习俗,盖房起梁时会在主梁上缠块红布,寓意着喜庆,而且这块红布要有村里最好看的未出嫁的姑娘来织,因此这织红的任务就落在招娣身上。想着自己织的红布,先生抬头都能看到,招娣就格外上心,果然红布织成宛若绸缎。

学堂建成了,先生第一天教书时,村里人纷纷都来听课,招娣自然不会错过,虽然不认的字,但对于招娣来说,先生教书的声音是这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后来,村里人渐渐习惯了,便不再去听,但招娣却百听不厌,坚持着每天都去,又不明目张胆。

白桦林有两口井,前井离村远,后井在村里,村里人大都在后井打水吃用,自从先生教书,招娣就舍近求远,到前井来打水,因为学堂就在前井的旁边,招娣每次走到学堂时就会放慢脚步,听先生讲课,偶尔遇到课间,还能看到先生。

一次,招娣打好了水,挑起准备走,这时远远看着先生挑着水桶也过来打水,招娣赶紧把水倒回了井里,重新再打,这次就可以和先生碰面了,正满心期待时,怎料半途先生却被一个热情的村民抢过扁担,替他打水,招娣的小算盘落空,只好悻悻而回。

后来,招娣又打听到先生每天会送几个路远的孩子回家,便又动起了心思,每天下午坐在白桦树林间等待着,却又担心被村里人看出意图,就挎着篮子,假装挖野菜。

远处,先生和学生有说有笑的走过,招娣就躲在树林里悄悄地看着,直到看不见才起身回家。只要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心里都是莫名的欢喜。

有时招娣想,要是和先生碰面该多好,想到就去做,招娣鼓起勇气制造邂逅,那天,先生和学生从远处走来,招娣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迎面走了过去,就这样两人自然而然的就碰面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对方,先生冲她微笑点头,招娣既开心又羞涩,也赶紧点头回礼,只是激动的忘记了菜篮子。先生善意提醒,招娣又折了回来,拿起篮子跑开了。

先生教书,是在村里挨家挨户轮着吃,招娣一直在心里算着日子,要轮到她家吃饭,她打水回来的路上遇到先生,说:“明天该到我家吃饭了。”

先生:“嗯,我知道。”

就是这样简短的对话,却让招娣开心不已,都忘记刚才话语间的颤音。

这天,招娣早起开始收拾忙活,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晌午到了,招娣站在门前,等先生来。

她做的饭菜,先生吃的很香,她还是用的青花大碗盛的饭,母亲和先生拉着家常。当先生吃好,招娣问:“你记不记得我家这青花大碗?”

先生愣住,招娣说:“那会盖学堂送饭,就是用这碗送的饭。”

先生忙说:“有点印象,我使过。”

招娣又问:“那你说我做的都有啥?”

先生尬尴无言,招娣:“第一天做的是葱油饼,第二天是葱花炒蛋配米饭,第三天是蘑菇馅饺子。”

这时,招娣母亲说:“这可是瞎了招娣的一片心了,当初做好都让我尝尝,非说让先生吃。”

先生说:“那可惜了,我最喜欢吃饺子了。”

招娣说:“那等我做好了,你再过来吃。”

先生走后,母亲虽眼盲心里明镜,劝招娣不用白忙活,先生和你不是一路人,别到头来浪费你的心意。招娣却说就是吃顿饺子,没什么心意不心意的。

又轮到先生来吃饭,招娣早早做好蘑菇馅饺子,但先生却要被叫回县上问话,说是被打成了什么右派。

先生临走前,还是过来给招娣告别,送给她一个礼物,招娣打开一看是枚发卡。

先生说:“看着你喜欢,配上红棉袄好看。”

招娣问:“你什么时候再回来?”

先生说:“最晚腊月二十六,因为二十七学生就要放假了。”

招娣说:“那你吃完饺子再走,再着急也得吃饭呀。”

先生犹豫了一会,说:“那我去说一声再来。”

谁知,招娣在屋里等,却就听到外面乱糟糟的说先生已经坐上马车走了,招娣急忙用青花大碗装好饺子,抱着在白桦林中奔跑,想超近道赶上马车,让他吃完再走。但一个不小心招娣摔倒了,饺子掉落一地,青花大碗也碎了,看着马车越来越远,她哭了,先生到底还是没能吃上她做的饺子。

收拾好碎片,心情低落的招娣往回走,走着走着下意识往头上一模,别在头上的发卡不见了,她慌了,那可是先生送的。招娣沿路来回的找,可天黑了还是没找到,她开始自责,为什么这么不小心。接下来的几天,招娣每天早出晚归在那条路上来来回回的找,但就是找不到,就当她心灰意冷要放弃时,才发现发卡掉在家的院子栅栏旁,擦去灰尘,她喜极而泣。

打开碗柜,发现那个原本摔碎的青花大碗也复原了,原来村里来了锔碗匠,母亲就让人把碗锔好了,算是给闺女留个念想,招娣抚摸着青花大碗,回想着那天先生来家吃饭的情景,碗已好,人还未回。

仔细算来,先生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月了。招娣日思夜盼,突然有一天,恍惚中她听到教书的声音,于是兴奋的跑过去看,才发现原来只是自己的臆想,她看到学堂里的窗户纸已经被风吹破了,便买来窗纸,又贴上剪纸,把学堂打扫干净,坐在板凳上,想象着先生上课教书的样子,这一幕被路过的村长看在眼里,明白了对先生的意思。

白桦林民风淳朴但民智未开,有着像打井盖房这样大事,女人不得上前的习俗,自由恋爱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很快就传遍全村,招娣却不以为然,心里有喜欢的人是件幸福的事。

终于等到腊月二十六,这是先生答应回来的日子,冒着风雪,招娣早早等在路旁,从上午等到天黑,依然未见先生的踪影,她失望的回到家,眉毛已结冰霜,脸也冻的通红,招娣得了风寒。第二天,招娣又不顾母亲的劝阻,拖着尚未痊愈的身体,去县城找先生,没想到走到半道晕倒在地,被抬回来时,发起了高烧,昏迷不醒,母亲只得恳求村长给先生带个话,好歹回来看看,不行就断了念想。

终于,招娣从昏迷中醒了,又听到教书的声音。母亲告诉她,先生回来了,是为她回来的。

闻言招娣的眼泪掉下来了,她虚弱的来到学堂前,围着不少乡亲见她来,喊道:许先生,招娣来看你了。

先生走了出来,她走上前,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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