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忆 ——听《青花瓷》

      多年之前听周杰伦的《青花瓷》只觉旋律优美歌词唯美，再无它觉，多年之后再听，细品间，歌词如此细腻婉转，有不动声色的深情，淡淡惆怅里藏了深深的想念。仿佛赏了一幅疏朗的泼墨山水画，仿佛听了一出婉转的昆剧，仿佛回到湖光涟漪、文风纤巧的大宋，而且是大宋繁盛的江南。

这篇歌词大意写的是一段发生在江南小镇上一个制瓷小匠人的初恋离合故事。

是夜，月华流瓦。冉冉檀香透过冰裂纹样的漏窗缭绕在我身边，我提笔欲写，落纸却无言。心香易尽，我的心事几人能知？

案头那个青花瓷瓶在月色下显得那般清冷，精致。它干净淡雅，温润如玉。

纵然瓶身上的牡丹国色天香，纵然色白花青的锦鲤栩栩如生，纵然这个瓶子惊艳了所有人的眼睛，在我眼里，却都不及你初妆后的容颜。

你可知，这个“雨过天青”的胆瓶多么珍贵！那丝丝缕缕缠绕着的青花里，隐隐藏着你倾国倾城的浅笑。因为，那是我仿着你的笑颜一笔一笔勾出的，朵朵都如我初见的你那般清雅。青花亭亭，我心下惆怅，谁人知晓，我要怎样才寻得到那场袅袅炊烟里的邂逅？

你可知，我用汉隶在瓶底落款的时候，念得是你的名字。

你可知，天青了，烟雨不散，如我的相思难断呵！

你可记得，那个青花出窑你我初相逢的阴雨梅天？我路过雨打芭蕉的江南小镇遇见你，看见你如传世青花般的清丽容颜，看见你眼角浅浅的笑意和眉尖淡淡的愁结。

你的身影隐在水墨江南的墨色深处，却刻在我的心上。江南的烟雨千年不绝，我只想问苍天，如何让我再次遇见你，在那个门环洒满铜绿的江南小镇？

… …

素胚白，水墨青，牡丹艳。檀香尽，烟雨浓，芭蕉绿，门环旧。这些最具有中国古典江南意象的元素巧妙的杂糅在这篇词作里，勾出一幅笔淡情浓的江南山水，记录了一段江南烟雨里的美丽相逢。

从旋律上讲，我最喜欢的是“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还有什么比一场无望的等待更让人心内凄惶呢… …（天青釉在做好胚胎之后，要等到下雨温度和湿度达到才能进窑烧制，故有雨过天青）

从歌词上讲，我最喜欢的是“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一个“惹”字啊，古典诗词的味道就这样徐徐的漾开。第一次读到这一句时，我就想起了佛家那首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二十个字我很早以前就已记下，却始终参不透个中意味。今日再品，感觉仍然没有“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中“惹”字用得生动。

安意如说，邂逅一首好词，如同在春之暮野，邂逅一个人，眼波流转，微笑蔓延，黯然心动。说得真好啊，如我初读《饮水词》，如我邂逅这首《青花瓷》。

想起纳兰容若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不知道在容若写下这七个字之后的几百多年里，它曾触动过多少人的心弦，如果真的可以永远如初见般美好，怎么还会有这般愁肠百结，这般秋水望穿？怎么还会有秋扇见捐，红颜薄命的慨叹？只如初见啊，终究是我们心里一个最美的梦。

从柳七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到小山词的“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再到纳兰容若的“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离愁和相思始终是中国古典诗词的一大主题。那些我眼里至情至性的传世典范，那些浅愁轻颦，那些素心红笺，曾给了我很多很多的婉转和清新；曾在那些孤单的日子为我的生活添了许多许多的沉静和美好。

有些相逢注定不能相守，如同有些离别注定是阴阳两界、生死相隔一样——聚散总因缘。

还是李商隐那一句最好：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纵然迷离，纵然惆怅，终究还有一段情愫缭绕心间，终究还可感恩上苍给我那场惊鸿一瞥的际遇，可念，可忆，可叹。

《青花瓷》

词：方文山 曲：周杰伦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透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釉色渲染仕女图韵味被私藏

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待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 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

就当我为遇见你伏笔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月色被打捞起 晕开了结局

如传世的青花瓷自顾自美丽 你眼带笑意

色白花青的锦鲤跃然于碗底

临摹宋体落款时却惦记着你

你隐藏在窑烧里千年的秘密

极细腻犹如绣花针落地

帘外芭蕉惹骤雨门环惹铜绿

而我路过那江南小镇惹了你

在泼墨山水画里 你从墨色深处被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