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从亚的斯亚贝巴飞往肯尼亚内罗毕的埃航客机坠毁,157人无一生还,其中有八个中国乘客。
刚刚,得知一个同事又意外结束生命。
刚刚,想起今天是五周年纪念――跟马航MH370有关。
1
前天、3月8日,是马航MH370事件五周年。
那天,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正在梅地亚中心参加王毅外长的记者会。早上传来MH370失联的消息,跟身边人议论了一下,还没当回事。王毅在记者会上还回答了相关问题。
到下午两点多,飞机还是失联。机上227人,三分之二是中国人,大批家属聚集在机场附近的丽都酒店。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去了那个现场。
那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会被这个事件改变。
两天后,也就是整整五年前的今天,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飞往马来西亚吉隆坡,然后就待了下来。
所以,今天于我,才是马航事件五周年的纪念日。
2
启程时,抱怨运气不好,怎么会赶上这样的事。
后来的经历证明,跟飞机上的乘客比起来,我的运气怎么敢说不好?跟飞机上乘客的家属比起来,乘客们的运气也算好了。
他们的命运,在2014年3月8号早上,已经彻底改变了。
飞机上有153名中国大陆乘客,只有一小部分家属去了吉隆坡。在这一小部分家属中,我今天印象还很深刻的有几个:
一个女生的丈夫在飞机上。他们是英国留学的同学,回来结婚才一个月。她父亲在中央机关工作,很通情达理,一直安慰女儿,而这样的打击,怎么安慰也不管用。
一个小伙子的哥哥在飞机上。他和女朋友陪嫂子来的,家里还有个小侄子。他是我老乡,说着熟悉的方言。他留着络腮胡,说要等到哥哥的消息再刮胡子。
一个老者的弟弟在飞机上。他整天阴郁着脸,不提什么要求,对外界的要求也不回应。
一个女士的“丈夫”在飞机上。她怀着孕,和“婆婆”等一家人来了。现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哭得昏过去。后来,我得知,她“丈夫”另外有家室的。再后来,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飞机上还有个小伙子,到新单位后第一次出差就坐上这架航班。而本来要出这趟差的是他上司。
153个乘客,背后就有153个悲惨的故事。而这153个悲惨的故事,全是无因无由的。
3
到现在五年了,网上还有各种各样的阴谋论。什么美国FBI搞鬼,什么跟飞机上的两个伊朗人有关系,什么飞机被劫持到某个小岛去了……
而在现场的人第一时间就很清楚,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
飞机的轨迹很清楚,飞到吉隆坡与胡志明空管区结合部,转向往回飞,重新穿越马来半岛,再向西飞去。
民航局专家说,MH370是波音777-200型飞机,不是随便哪个小岛就能降落的。落在丛林之类的地方只能坠毁。
军方专家说,以当前各国雷达的发达程度,如果飞过陆地,必然会被发现。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飞往南印度洋深处。
民航局专家说,在海平面上,根本没迫降可能,从那样的高度下来,落在水面和水泥地上一模一样。
所以,事情在发生之初就很清楚:一个发神经的机长带着飞机坠毁在南印度洋了。到现在为止,还有家属不肯相信,那只是感情上不肯接受。
4
都说人生充满着无限可能,但那是我们不知道未来时的话。
在那一时间、那一地点,为什么是那一群人登上那一架飞机,完全是偶然的;但对这些人来说,似乎又是必然的宿命。
因为这里面没道理可讲。这些人有老人、也有婴儿,有男人,也有女人,自然有善人、也有恶人。完全没道理。
罗曼.罗兰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全部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生活的真相就是,根本没有道理。即使有,也超出我们理解范围之外。
5
在江湖中,萧峰是象天神一样的存在,但在命运面前,他就象登上MH370的婴儿一样,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要发生的一切居然已经注定。
俄底浦斯和他的父王,无论知不知道命运的预言,同样逃不脱命运。
在特洛伊城下,天下第一勇士阿喀琉斯大战天下第一英雄赫克托耳。众神把他们的命运放到天平上称,发现阿喀琉斯的重一些。于是,赫克托耳死了。
小时候读,觉得好有趣啊;现在想起来,觉得好无奈啊。世上再了得的人和事,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游戏。
但阿喀琉斯也没活很久,刀枪不入的他被射中脚踵,也死了。“阿喀琉斯之踵”,是自出生起就注定的命运。
原来,我们都以为,这些是故事和传说。现在,越来越知道,故事和传说远没有生活真实和精彩。
生活比故事和传说离奇得多,也残酷得多。没有生活,哪来的故事和传说?
6
“大话西游”中,紫霞说,我猜中了开头,可是猜不着这结局。古人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这世上的事,大抵有始无终,或许不是我们无能,或许不是我们不努力,实在是我们太渺小。
还是“大话西游”中的“一生所爱”唱的:苦海,翻起爱恨。这世间,难逃避命运……
而我们,也无从逃避。就这样吧。
(微信公号:孔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