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树下常相聚【十四】

【无戒学堂】

晚饭后，我们俩顺着学校旁边的那条机耕路去了山脚下的发电站。从机房门前经过爬到上面的坝上。水渠里的水看似如镜面一样平缓地流淌着，到闸门边便卷着残枝树叶飞快地穿过钢筋制成的铁栅栏，流入渠道口进入下面的机房，大有势不可当之势，栅栏边留下一层被挡住的残枝树叶。

你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这里水真急，要是没有那个铁栅栏，人都会被冲进去，刚刚还那么平静，发起猫来嚇人。”

“是啊，人家都说女人如水，这水也有发怒的时候。怎么从没见你发脾气呢？”我本想讨好你，逗你一乐，哪晓得你眉头一皱，“我怎么不发脾气，只是没跟你吼过，我和志刚就经常吵。”

“你和志刚？”我朝你看了一眼。

“对呀，就是那天跟你说的，帮我找到我爸的那个警察。”你怕我忘记了，特意提醒我。

“你爸手术后，身体怎样？”那天忘记问，今天提到你爸，我便问了一句。

“我爸手术后，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虽恢复了一些记忆，但已经不能胜任以前的职务，只好退居二线在家养病。”

“那你的工作最后哪门搞活？”

“我被分配到H区工商银行，学财经的，分配到银行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你和志刚又是怎么回事？”我心里有预感，但还是问了一句。

“我爸失踪之后，我和志刚经常接触，彼此都有些好感。方姨原本就有这个意思。通过我爸这件事，我妈对志刚的印象很好，两边的大人一拍即合。我对志刚的印象仅仅停留下他对工作，对老人的态度上，其他也不是很了解。既然爸妈喜欢，我又挑不出他出什么毛病，那就谈谈呗。”

“他比我的条件好，你们俩很般配。”我是真的羡慕齐志刚，不过你过好的归宿，我也应为你高兴。

“很多人也都这样认为，和志刚看了几场电影，逛了几次街，我们俩的事基本定下来。不能和自己的初恋在一起，找个能凑合的人也行，最起码他是个人民警察，思想品德好，学历相当，外貌也还算英俊。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你当时肯定幸福死了。”我笑了笑说。

你笑了，“像掉进蜜罐里一样，我们俩当初感情很好，一年以后，我们结了婚。谈恋爱和婚后在一起过日子还真不一样。谈恋爱时，我们彼此互不干涉，倒也不会有什么矛盾。婚后我希望他能多陪陪我，到哪里去跟我说一声。可他是干刑侦的，经常临时出差，出于保密，他从不告诉我去了哪里，一走就是好几天，十天半月也说不准。家里冷清得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两眼盯着电视，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乐趣。”

“干公安的，都这样吗？家都顾不上。”我对这个行业不了解，只觉得他们一个个很牛。

“别人我不知道，反正他就是这么个人。不久，我有了妊娠反应，本想让他陪我去医院检查确诊，都到医院门口了，他接到电话临时有任务，丢下我就走。我一个人坐在候诊室外，看着别人都有丈夫陪着，我心里的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也是，他妈没陪着你？”

“我们在一边，没跟他们住在一起。他妈不晓得。他回家后得知我确实怀孕，嘿嘿地傻笑着一口气干了两瓶啤酒。他向我保证一定好好照顾我。只要他在家，家务活全都包在他身上，我只负责安心养胎就行。没两天，他又出差了一去就是好几天。我也不能因为这事就不让他工作。该出差他还得出差，工作时间也不定时，有时回来得很晚，有时一夜不归。我理解他也是情非得已，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开始埋怨他不关心我，跟他吵，跟他发脾气。我怀孕三个月的时候，他出差几天没回来。家里的米没有了，我到楼下的粮油店，买了一小袋米，随手拎回家。不一会上厕所就见了红，我赶紧下楼拦一辆出租车去了医院，结果孩子没保住。我在医院住了几天，都是他妈在照顾，等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出院回家。孩子没了，他也很伤心，伤心之余还不能忘了他的案子。”

“真难为你，想不到你受了这么多罪。”我忍不住替你难过。

“这还没完，一年后，我怀上第二个孩子，那时我格外小心，从不提重物。他也叮嘱我好好养胎，什么重活累活都不要干，家里的粮油等必须品不用我操心。我请假在家保胎，他妈每天到我们家做饭伺候我。我见洗衣机里的衣服已经洗好，就在阳台上伸手晾了一下衣服，孩子又流产了。我摸着自己空空的肚子，后悔不已，我怎么就这么不中用呢，连个娃都怀不住。我感觉自己对不起志刚，对不起他们齐家。”

“这事齐志刚没怪你？”我有些担心。

“怪倒是没怪，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我的脸色也不好看啦。怀上第三个孩子，我请假躺在床上不下地，他妈像伺候病一样守在我的床边，不到两个月，孩子还是没保住。接连失去几个孩子，我的身体垮了，精神也濒临崩溃。我以为这就是命，可能我就是一个克子的人，注定命里无子。他妈盼孙心切，给我找了一个老中医，医生说这是习惯性流产，暂时不要急着要孩子，先把身体调养好。产妇的身体就相当于土壤，贫瘠的土地上，怎么能长出好的庄稼呢？”

“这样说也有些道理。”我忍不住插了一句，虽然对生孩子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懂，但对于你此时的心情我是理解的。

“是啊，我也这样认为，先前还神经兮兮地以为自己是克子的命。听了医生的话，我又燃起了新的希望。”

我俩在坝上沿着水渠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周边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我牵着你的手亦步亦趋地下了堤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