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

(以下是一篇九年前的旧作)

右转,活动一下酸疼的脖子和肩膀,看到的依然是持续了大半天的滂沱大雨。

最近我一直在翻来覆去地重播这样一个画面:

千里之外的新疆博乐市,医院。

爷爷脑出血手术,奶奶一个人在床边陪着。手术后才往家里打了电话。

两位老人在靠近边境的小城,遭遇了这样的不幸,只能靠自己默默承受,而当时不知情的我们,或许还在把酒言欢。

这是一种罪恶。

所以那年9月2号听到父亲车祸的消息,我们连夜赶到了徐州。

这两天在翻来覆去的看焦波的《俺爹俺娘》。家里经历了这么多风波之后再看它,感慨万千。

长大了,回家的次数一天比一天少了。每次回去,特别是去爷爷奶奶家,都是怀着类似"朝圣"的心情。

爷爷奶奶出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初。1931年中华苏维埃成立,南京国民政府是正统。距杨楼二十公里的徐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他们的很多同龄人人投入了保家卫国的战争,好像至今还有当时受伤的游击队员。

之后,在四处奔波中度过了生命中最黄金的时代。全国各地留下了他们打工的脚印。村里很多老人都会打席,用苇子编各种各样的席子,农村传统的手工业,现在已经很少能看到了。我也只是高中之前的节假日打过,后来就没怎么碰过,估计就从我们这一代失传了。

内心深处还有上世纪60年代、70年代的悲惨回忆。记得有一次爷爷说:"回家啥也别买,现在又不少吃的,都是好面。"

所谓的"好面",就是纯小麦面,没有搀杂面(除小麦之外,杂粮的面粉)的。仍然以能吃上"好面"作为好生活的标准,节俭、低调已经在他们心中牢牢扎根。

老了,家族中有了第三代第四代。依然要为他们操劳,或外出务工,身体不好的就留在家里守望着祖传的几亩地,和空荡荡的两个院子几间房子。

平时不掺和儿女家里的事儿,农忙时节却一定要参与义务劳动,只要还能走得动。碰上儿媳不孝的,因家庭矛盾而不得已亲手结束了自己生命的也有。

这就是他们那一代人的生活轨迹。

年轻的,苍老的,父亲母亲的面孔反复出现,却都模糊不清。我们欠父辈的太多太多……

第一次有注意到这种感觉,是高三那年在黄口,大磊玉鼎大鹏我们几个在住处喝酒。后来我喝醉了,醉到眼前一片漆黑,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跌跌撞撞下楼去厕所,在路上忽然想到父亲现在在做什么,拼命想父亲的形象,却徒劳地发现,根本没有一个清晰的图像。

这是一种罪恶。

这罪恶感沉重到我会时常想起这件事,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

在记忆深处我还藏了这样一件事:

一个星期天和爸妈一起去地里干活,我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笑眯眯地朝我走来,背着行李,很年轻。

是爷爷吗?我想。

犹豫着,时间过去了。

后来我想,应该是爷爷从外地打工回来。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喊一声"爷爷",他一定是伤心的。

这是一种罪恶。

这罪恶感沉重到我会时常想起这件事,估计这辈子也忘不了。


忠于钱包,和回老家尽孝,如何两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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