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搬走有感

一两年以前就滋生了要学画画的愿望,虽然到达这年岁并非学画的好时机;一来是这两年越来越深刻地觉得“写”这种表达方式已经不够,确需另一种视觉体验的表现;二来每次看到别人创作的美妙画作,都似有千言万语呼之欲出,心里常常羡慕得紧。

  文白老师是美院的,擅长画素描,素描在我的印象里,就像心理学中的格式塔,是体现物质的“原意”和“原貌”;我珍惜这种“相通”,问他是否愿意教我,他热情爽快地答允了,于是我端端正正做起他的学生。

  端起画板,握笔,先用最基本的线条开始,横线竖线斜线,一笔画过去,头尾要粗细一致。我试了几笔,到线尾的力度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每条线似扭侧着小身躯的蝌蚪。我不由地紧张,整条手臂都僵硬了。

  “画线条时要用手腕的力道,肘不能动,每落一笔就成一笔,画的时候要飘灵轻快。”

  我一寻思,怎么不是?既然是描绘原态,万物初萌的,像雨之初泻,花之将绽,霜之始凝,秋之方静,不都是自然流畅、活泼轻快的么?我们将它们某时刻的状态定格画纸,虽将灵动化为稳定,也应带着这样的清氛才是。

  这一思及,心绪平稳下来,画出来的线条,果然轻盈了许多。

  线条画得渐好,文白找来一本《素描入门》,翻至一张正方体的素描,要我临摹。“正方体是入门时最先要学画的,线条也在这些过程中慢慢积累加强,熟练优美。画画最是急不得。”

  我面对着这最简明最经常见到的形体,却落入云深不知处,合该从哪里下手?

  “动用你所有的感性思维去想象,去再现它是什么样子,然后用你的笔表达出来。”

  生活日益教会我们理性,打破与重塑,慢慢达到二者的相互理解和承认。而当我们回过神来,用心灵的宣纸反映它时,却要回归,要用婴儿的眼睛打量世界,要尽我们的纯真去相信,清露晨流,新桐初引。这令我想及茶事:泡茶需要布局,饮茶却要破格,多么像人生。莫非也是相通的?

  于是平心静气地,从正方体的一条边开始,形成一个面,再由面及体。用淡淡的灰刷在亮面,侧亮面要把色调把握在亮面和暗面之间,是光线经过的中间地带。暗面要用铅笔头的重黑色一遍遍重复三种线条,加深明和暗的对比度。多么神奇,明、灰、暗的对比,便可模拟得出整个世界。

  终于完成了。自己看了不禁失笑。暗面用的线条,纵横斜皆力道不均,好似被顽童拧乱的线团,阴影的形状也奇怪,不像一个正方体而像球体发出来的,透视有偏差,同一平面平行的两条线在远方应该是可以相交的,但我画的这个显然不能,因此立体感也是缺乏的。即便如此,我还是满心欢喜地在画纸右下角签上大名。

  学画画,并非为了寻求画的价值大小轻重,而是在乎价值无法掂量的恬和珍惜的心情。

  我翻阅出色的素描作品,慢慢体会,慢慢若有所悟。素描的生命里看似没有无颜六色,没有七情六欲,只有线条,只有铅芯最本原的铅灰色,哪怕这最简单的构成,世界是不遗余力地向我们展示善美的一面,你怎么舍得不睁开眼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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