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的发髻又白了,像雪一样,白的刺眼,也刺心。

在我儿时的印象里,父亲一直都是一个不苟言谈的人,倒不是说他很严肃,只是很少见他说话,无论是面对母亲的指责,还是奶奶的质问,他总是笑一笑,没有一丁点的解释从他那张紧闭的嘴唇逃出。那时的父亲三十七岁,而我才刚刚十岁,但我依稀记得父亲的笑,现在想想,那时的他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傻傻的,但很甜。于是,在童年的记忆里,父亲这种老好人的形象在我心底像老树一样扎根,很深很深。

我从未记得父亲向谁发过火,他总是会心平气和的讲道理,当然,每一次,也总是父亲的道理压倒性的取得胜利,没有意外。或许对父亲而言,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岁月静好,就会有多少冷暖自知。

我曾经不自知,在成长的路途上,漫不经心,总是会默默的抵抗每个迎面而来的劝诫。在抵抗中变得麻木,逐渐忽略了每一个苦苦坚持的人背后,都有着一个咬紧牙关的灵魂。我从未想过自己过得无忧无虑,是否是因为父亲帮着扛下了一切。

父亲,如“高山仰止”般挺立在每一个孩子的心中,他宽厚的肩膀,他厚实的手掌,是童年最好的依托。一直以来我都是崇拜加服从的倾向于父亲,我崇拜父亲,不仅仅因为他的无所不能,更因为他可为我遮风挡雨,在同一片蓝天下为我撑起一片绿荫;我服从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一言九鼎,更因为他总能为我在困惑中拨云见日。

随着时间的无限延伸,沟壑开始在父亲的脸上遍布。自身的成熟使得父亲在我眼中不再是像过往那样的不可企及,对于父亲的命令我也不会再感到如雷贯耳;渐渐的,我明白了,父亲是在变老。

有很多时候,对于同一个问题的看法,父亲不再是我的真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关系如两条平行线沿着空间延伸却不再有交点,唯一的交集也只是我和父亲偶尔的争执。即使是这样,父亲依旧会搬出一大套理论,他辩驳,他争论,却常常在我的自以为是之中瓦解崩塌。90后我不再服从70后的父亲。而我们之间的代沟,也如同地壳迁移的过程不断扩张。

不知从何时起,我便开始置父亲的忠告于不顾,一味固执地选择了一条自以为执着的路,去激扬青春,去挥洒热情,去独自跋涉与历险。

在那个没有父亲庇荫的天空下,我开始寻找着自身的独立与坚强。我开始在疾风骤雨中学会站立,开始在纷扰忧愁中学会面对。没有父亲的支持,我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双腿灌满钙质。对于最初的那份激情洋溢,我暂且的称之为成长。

在我成长的路上,一年,两年,十年,“独立”积淀了我身上所有的压抑和疲惫。听着音乐,写着文章依旧无法将其消融。于是,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拖着疲惫的双腿,返回那个逃出来的绿荫,也只有这样,心灵才得以片刻的安稳。父亲仍驻足在原地,他依旧为我守候着这一片绿荫,即使我对他有不解。面对着久别,一脸风尘仆仆的自己眼眶被泪水浸润,在与父亲交汇的那一刹那间,我忽然发现岁月在父亲的身上留下的印记更多了。那一瞬,自身所有伪装的坚强都褪去了外衣,所有被拒绝的温馨如浪花般在心头激荡,父亲的唠叨,父亲的辩驳,如雨露般的温暖呵护,飘洒在心头,我才又感到了踏实和满足。

在重温的过程里,我又开始习惯于父亲的那一大套理论,习惯于父亲的辩驳。我才深切体会到,当我们健步如飞时,父亲也许已经开始佝偻着身子了,他的话也许不再经典。但面对远行的儿女,他只是挥手作别,他什么都不会说。然而,在你累了困了,转身回头时,父亲始终在原地等着,他们是永远避风的港湾。

当然,正值父亲节,默默的送上这最诚挚的祝福,希望他们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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