剖鱼

        中午剖了一条鱼,一条冻住了的鲳鱼。当然,解剖发生在它的身体还原到一定的柔软程度,这个程度介于生与死之间,像是一个灰色地带。造物主对这一地带应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含糊对待的,或许本就里应外合私通了贪婪的人类,就像那些无良的检测部门玩忽职守。总之,这条鱼即将彻底失去存在于这世界的权力,它早失去了生的资本,对滞留于世大概也十分消极——这样一想,我的心里便有了许多安慰,手中的剪刀似乎不再代表杀戮,而成了一种救赎——就像将别人随手扔在地上的垃圾投入垃圾桶中,然后以为自己拯救了一分一秒或一毫一厘的生态环境,其实作为危害极大的物种中的一份子,过总是大于功的。可是,我们依旧要自以为美好,为各种自私贪婪织就美丽的外套,否则如何欺瞒自己。

        我第一次剖鱼,这条鱼也刚好是第一次被人剖,我们都有些生硬与紧张。将它从冰箱里取出来,扔在注满一半的水盆里,我便不去理它。过了好一会儿,时间也催着我该动手了。令我心头一惊的是,它原本冻住的朦胧的眼睛在水的浸泡下变得黑亮了,幸亏因失去了生气而呆滞无神,否则我只能打消吃它的念头。

          它显得十分紧张,全身坚实收紧。我握着剪刀,好不容易才让刀尖戳进它的肚脐眼,或者是屁眼?无所谓了,对于一个食物而言,它的器官以及肌肉只分可食与不可食,不再追究其功能所在了。剪刀像是夜深人静闯进一个安逸小村庄图谋不轨野心勃勃的匪徒手中的火把,切破了一个口子,咔咔咔地撕裂层层保护的肌肉。

          可是越剪越累,到了临近鱼尾竟不得动弹了。我又换了个方向,往鱼嘴处剪。鱼头的两边藏着腮,这个得拿去。每一边都是三四片齿轮状的腮片,结实地附着于底部的鱼骨或是鱼肉上。用剪刀将鱼嘴也剪裂后,总算可将鱼肚子掰开。里面竟塞着一肚子的内脏,黏稠、重叠,它们顽固地贴着鱼的脊骨。我不得不用水冲刷,一面用手去扯那些脏器,拉拉扯扯的,条条缕缕的,顺着水流时而张开时而亲密地贴在我的手指上。直到靠近脊梁的那些黑色薄膜被扯离,这鱼肚子才稍微有些可观了。我应该是吁了一口气的,虽然我可能并没有,但心底的紧张变得软趴趴了。就像打了一场硬仗,或者又像打死了一只在黑夜中乐于围着你转的蚊子。

          然后,在鱼两面肚皮上切几刀,装盘,蒸煮。

        我是一个爱吃鱼,有时候又不爱吃鱼的人,鲳鱼算是一种我愿意吃的鱼种。但可能,与它这样交手之后,它会失去在我心中原有的地位。

你可能感兴趣的:(剖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