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穆风

                  江湖·穆风

我叫穆风,来自江南。

今日有人在金乌楼设宴,早早地便送来了请帖,四人在我府外侯着,为我抬轿。

我虽惊讶于这人的诚意和排场,却也没有推辞,欣然往之。

金乌楼,与明月楼、天宝楼并称为长安三大名楼,是个品尝美食的好去处,但这里拥有的,绝不仅仅是美食而已。

小二引我走上五楼,便向窗边的一个年轻人低下头,恭敬地说,轩辕公子,穆先生到了。

年轻人转过身,只见他穿蟒袍,着玉带,负手临窗,那一刻的风采竟不输于当朝的天子。

我径自落座,自斟自饮,三杯过后,开口道,轩辕公子的酒是不错的,却不知琅琊王的酒又如何。

他仿佛没有听见我的话,反而也自顾自地喝起了酒,云淡风轻的脸上才逐渐显出一丝疲惫。

我挥挥手,小二便会意地转身离去,轩辕公子的侍卫也退向了远处。

他是名满江湖的轩辕公子,也是神秘莫测的琅琊王,但是此刻,他只是上官遥,有故事的上官遥。

    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上官的故事,忽然想起了自己,很多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穿一袭白衣,牵一匹老马,走到了长安。一路走,一路唱。

江湖里,有少年,绝云气,负青天。

那时候,梦比天高,敢为罪人下笔,敢向剑神拔剑。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长安城外有座山,楚屏山。我曾与友人同游,竹杖芒鞋,杏花美酒,她叫凌云,是我最好的朋友。

絮随风兮我随云,岂有梅花兮染乾坤。我醉酒之后哈哈大笑,胡言乱语,凌云却听得认真,听得入神,她懂我。

那时候,我志在江湖,却又不知江湖在何处,寻寻觅觅,且行且思。

四年习剑,只不过堪堪入门,三年练笔,笔下功夫也远未大成。这,似乎并不是我所想要的江湖。

那时候,我看惯了风雨,也遇到了光,一缕独属于我的阳光。我唱起了新的句子。

江湖里,有少年,相思意,在人间。

遇到凌云是我的幸运,相识相知,铁打的交情。甚至有人笑称风云是天生的一对,我被说中了心事,却只能摇头。

她懂我,我爱她,但我却没有想象中那么懂她,她爱的人不是我。

四年的友情虽深,却变不了爱情,漫长的陪伴也敌不过他初见她时的一个微笑,一个眼神。

他叫段凉,是明月楼的琴师,对凌云很好,但我没有见过他,也不想见到他。

哎,想到这些陈年往事,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凌云,终究还是做了别人家的凌云。

上官说完了他的故事,我放下酒杯,直直地看着他,说,酒也喝了,故事也听了,王爷该上菜了。

他没有如我所愿,说起他请我来此的目的,仿佛不懂我话里的深意,只是摆上了一桌好菜,尤其是那盘金乌翅,是这里的招牌,平日里千金难求。

菜吃到一半,上官说话了,他说,先生,我有一事相求,求您应允。

我答,所求何事。语气并不强硬,却有些冷淡,我隐隐有些预感,不吉。

他直视我,一字一句地说,求先生一命。

我拿起酒杯,杯子掉落,玉碎了。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无力反抗的死亡面前,我终究只是个凡人。

上官接过下属递来的金色面具,眼神冷了,声音变了,现在,他是琅琊王。

他没有让我糊里糊涂地死去,给出了他的理由,为了段凉,为了他安插在明月楼的棋子更加卖命。

他还给了我不得不死的理由,我死,则凌云生,我生,则凌云生不如死。

此刻,已经不需要选择了,我愿喝了这毒酒,只求凌云此生安好。

我对着上官举杯,笑道,你很了解我,或许,临死前,我竟遇到了此生第二个知己。

答应我,不要让她知道,我的死与她无关。说完,我将毒酒一饮而尽。

我是穆风,爱上一缕光的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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