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原创&《遇见小鱼》
文/颜克
小鱼躺在沙滩上，她呆呆地望着天空，月亮若隐若现，没有一颗星星。海南的天空，极少看不见星星，此刻她真的绝望了，对生活没有一点留恋。小鱼闭上眼睛，海水没过脚踝，等到涨潮的时候，海水把她带入海底，也许这才是她的新生，她终于可以回到海里了，像一条真正的鱼，回到大海妈妈的身边，在海里尽情舞蹈。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六岁的淼淼，她和淼淼这样一起相依为命了六年，她走了她怎么办？现在她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又怎么能继续照顾淼淼呢？也许淼淼有她自己的未来，离开她她也许会过得更好。小鱼觉得这辈子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遇见自己的人也都倒霉，下一辈子一定要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90年代，还是一个计划生育比较严的时期！小鱼是家里的老三，上边有两个哥哥，一个大她十岁，一个大她六岁。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妈妈意外有了她，在山西的农村，家里并不是很富裕，所有人都觉得她是多余的，那时妈妈怀着她的时候，正赶上家里盖房子，妈妈挺着大肚子，大冬天，从很远的井里两手提两桶水，给盖房子的工人做饭。她快出生的时候，家里人还想着不要她。过年回老家在家里帮忙的大姨极力挽留，说没人要她要这个孩子，小鱼才顺利出生。她出生的时候是大年初四的早上七点，妈妈起床做饭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她摔出来了！就这样，没有去医院，村里的接生婆来剪断的脐带，小鱼倒是一个很健康的女婴，但没有人喜欢没人在意，接生婆把胎盘往屋外的草窝里一扔，就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叼走了。至今小鱼都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村子，一个偏远的荒凉的小山村，好像被世界遗忘了，她从那里走出来的，妈妈不在后，她再也没有回去过。大姨心疼小鱼在她的家里照顾了她妈妈满月，那个年大家都没有过好。
那时候举报超生有奖，妈妈坐月子的一个月，因为是过年，没少人去她家“串门”，有人在的时候，妈妈还像正常人一样，做饭洗衣没少干活，好歹冬天没有农活，小鱼是吃完睡，睡完吃，挨妈妈的腿半天都不带吭声的！就这样到满月楞没有被别人发现。大姨说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是妈妈的福气。
后来是听大姨说的，月子里爷爷奶奶爸爸几乎没有抱过小鱼，小鱼就那么整整的躺了一个月。爸爸喝醉的时候还打妈妈，怪她生了个扫帚星，自从生了小鱼，他干什么都不顺，账没要回来，生意又赔钱了。
大姨本来是要一早回东北的。她的孙子还要等她照顾。但因为小鱼，要等到她满月才能把她带走。院子里唯一的水缸里一条过年大姨送的鱼一直没有吃，也没有人管，到小鱼满月的时候还活蹦乱跳，大姨走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条鱼，就对妈妈说就叫她小鱼吧，就像咱们家水缸里生命这么顽强的这条鱼。
大姨比小鱼的妈妈大了十四岁，她的孙子才比小鱼大两岁！大姨说她一直都喜欢女孩儿，只有一个儿子，现在又生了个孙子，就把小鱼当自己的女儿养。虽然她的孙子应该喊小鱼姑姑，但是他们情同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疯，一起欢笑，在东北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小鱼童年还是很快乐的，有疼爱她的妈妈（大姨）爸爸（大姨父），哥哥，嫂子，还有和她情同手足的侄子。
在东北快乐的度过了10年，小鱼最喜欢冬天下厚厚的雪的时候和侄子一起打雪仗，哥哥给他们堆大大的雪人，每天看着雪人对着她跳舞，唱歌，小鱼从小喜欢跳舞，喜欢大海，也许是叫小鱼的缘故，大姨说等她长大了就带她去看海。小鱼长的也漂亮，像年轻时候的大姨，大姨也喜欢跳舞，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和她一起跳。天有不测风云，妈妈（大姨）胳膊骨折了，哥哥嫂子前一年也带着侄子去了外地工作。爸爸（大姨夫）身体还不太好，于是十岁那年，小鱼第一次从东北和妈妈（大姨）一起回了老家！那年正好赶上非典，妈妈（大姨）在老家住了三个月，胳膊治好回东北的时候，把小鱼偷偷的留在了老家！大姨走后，亲妈才跟小鱼说了她的身世，小鱼的天从此塌了，那一段时间她白天哭晚上哭，哭到不会哭了，对于十岁的她，她想去找大姨，她自己照顾大姨，但她好像又无能为力。
小鱼觉得生活给了她重重的一击，她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她走的第二年爸爸妈妈就离婚了。大哥已经出去打工。妈妈在市里工作，偶尔回家。她和二哥就一直跟着姥姥。二哥经常欺负她，骂她扫帚星，姥姥年龄大了，也只是管着他们有顿饭吃。姥姥脾气不好，经常动手打她和哥哥，小鱼就开始过着谨小慎微的生活，学会把眼泪咽下，微笑面对所有人。由于她跟妈妈的从小没有一起生活，所以关系一直不好，她从来没有感受到妈妈爱她，她也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妈妈说什么她从来不听，也不想听，妈妈经常唠叨抱怨，她也经常和妈妈吵架。
后来二哥初中毕业去外地上了技校就很少再回家，她还没有初中毕业姥姥也不在了，这个时候她已经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还不满15岁就去镇上打工，在一个小饭店里老板对她很好，老板娘在市里的幼儿师范当老师。老板娘看小鱼是一个好料子，觉得小姑娘长得漂亮懂事身材也好，就极力说服她去她工作的学校上学，说小鱼如果不上学就亏了，上了学以后能有个好工作，自己照顾自己，至少能嫁个好人家。小鱼被老板娘感动了，老板娘说学费也不用出，到9月份她十五岁以后就可以去上学了。这样又过了半年，小鱼就跟着老板娘去了市里的幼师幼儿师范学校上学了。
到了幼儿师范学校，小鱼才开始了她如鱼得水的新生活，在这里学习唱歌跳舞画画，还有同龄的同学们一起玩，老师同学对她也都非常好，小鱼也出落得越发漂亮，她学习很努力，练功也很刻苦，她是学校学生会主席，模特社团的社长，成为了学校里耀眼的小明星。除了每周回去问妈妈要生活费，妈妈给她很少钱，问爸爸要生活费，爸爸几乎不给之外，所有的事情都是好的。她年年得奖学金，还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舞蹈比赛，参加省里市里的各种演出，在舞台上，无论是独舞还是群舞，人们的目光总会落在小鱼身上，她的舞姿会说话，舞台上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美的不可方物！那是她从小的热爱和汗水换来的。她越发的亭亭玉立，走在大街上的回头率也是百分之百，她的气质，经过学校几年的锤炼，已经从一个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小鱼以为她的生活从此以后就可以这样风生水起，找个幼儿园可以开始她理想的幸福生活了。
然而生活总是那么差强人意。她毕业实习的时候，当初给她介绍上学的饭店老板为她介绍了一个他饭店附近的幼儿园，说认识园长，小鱼那么优秀，当然过了面试。饭店老板请她和幼儿园园长一起在他饭店吃饭，那天老师老板娘不在家，小鱼化了淡妆，又喝了不少酒，越发的美丽动人，当初那个草窝里出生的小姑娘，已经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大美女了。酒足饭饱后老板要送她回家，这些年，老师老板娘经常帮助小鱼，在学校也很照顾她，老板也经常照顾他，有时候她不去饭店打工还会给她一些钱，周末和老板娘一起回来的时候在他们饭店吃饭。小鱼也把他们当亲人一样的相处。小鱼非常感谢他们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给了她重新成长的机会，对老板一家小鱼一直都是非常感谢的。他同意在这儿附近幼儿园工作就是为了在工作之余能多帮帮老板。小鱼第一次喝了那么多酒。她以为自己已经到家了，当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她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酒店，身边没有任何人，但她看看自己凌乱的衣服和头发，还有床单上的一片红，她不敢想象前一个晚上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身体某个地方无比的疼痛。
小鱼第二次痛苦的哭了，像十岁的时候大姨把她丢在老家的时候一样，她哭了整整一天，哭不出眼泪了，就那么的发着呆。第二天她洗干净床单，像是洗去所有的悲惨，她离开了这个城市，连毕业证都没有要，她一直向南，向着大海的方向。
这一次小鱼可以去自己选择了，不像十岁那年她没有勇气和能力去找大姨，她失去了所有，现在为了她的梦想，她出发了。之前她甚至想到了死，但她想死之前看一眼她从小就梦寐以求的大海，那个只在电视里在图片上看到过的大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怎样度过，她终于到了海南，这个她陌生但又感觉亲切的地方，站在海边她三天三夜不吃不睡就那样听着海的声音，这么美好的大海，她要重新开始，要在这里让大海成为她的大海。
小鱼在海边的一个幼儿舞蹈培训机构找了一份助教的工作，三年后，她的出色让她成了这里的老师。孩子家长都喜欢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小鱼老师，觉得她是那么的干净甜美，也有好心的家长给她介绍对象，也有人追她，但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里，没有人能真正理解她。她有了一间自己小小的房子，她像是在大海里无依无靠的小鱼，终于找着了家，有一种充实和安定的感觉。
只有在做噩梦的时候，她会梦到那个她出生的早晨被丢弃的胎盘；梦到那个黑色的早晨开在身体下面的一朵红花。后来二哥不知道从哪里联系到她，告诉她一年前母亲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她再也不用回家了，她想从此以后她和那个小山村可以彻底断了往来。
小鱼告诉我，每当她觉得生活可以稳定的时候，总有意外发生。
有一天早上她去晨练回来的路上，在小区的楼梯口听见一个纸箱里发出一点点细微的声响，起初她以为是只小猫，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婴儿，一个薄薄的小花被裹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她在那儿四处张望了半天没有人，她确定这是被遗弃的，她看了看是一个小女婴，纸箱里面除了一桶奶粉一个奶瓶什么都没有。女婴应该还没有满月，脐带的地方还有血痂。这一天正好是小鱼的生日，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把她抱回了家，一个单身的姑娘，现在又有一个孩子，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她看着这个小女婴，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这是她们的缘分，无论如何，她不想把她再丢弃，也不想把她送到福利院。她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淼淼，小鱼想淼淼和她会相依为命的活下去，只要她活着就一定能把她养大。
小鱼带淼淼去医院做了检查，是一个健康的女婴，长得还很漂亮，小鱼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去养，给她全部的爱。淼淼非常的乖，从来不哭闹，她上班的时候就带着她，不上班的时候就和她一起玩儿，她们24小时待在一起，淼淼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还真像小鱼，不认识的人看到都会说小鱼的女儿好漂亮，听的小鱼心里满满的幸福。淼淼从小就跟着小鱼一起跳舞，上台表演，鬼马精灵一样，才六岁，她的抖音都有千万粉丝了。小鱼以为她和淼淼的生活会这样幸福的下去，她也很开心能有这样的日子，虽然没有爱人，也许是因为之前的遭遇，她没有遇见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也对说爱她的人心存芥蒂，她想就这样和淼淼一辈子也挺好。
大年初四刚过了30岁生日，本来想带淼淼去日本参加一个演出呢，正好赶上今年爆发的新疫情严重，一切活动取消。小鱼又拿到学校的体检结果，卵巢癌，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年纪轻轻的她怎么会得这个病？她不想治病了，她知道去医院也没用，她可以死，但是淼淼怎么办呢？她给淼淼写了长长的信，又把淼淼托付给她认识的一户没有子女的人家，拜托淼淼成人后再把写封信给她。他们一直都喜欢淼淼，知道淼淼的身世后也想让小鱼把淼淼给他们，小鱼没答应。现在，小鱼必须放手了。
她把她的房子和财产都留给了淼淼，淼淼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牵挂的亲人了，安排好这一切小鱼走向海边，躺在沙滩上等着大海把她带回家。
小鱼睁开眼睛的时候恐慌的看着我，那样子可爱又好笑。她咳嗽两声看了看周围，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在一艘船上，她看着我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确定这不是在另一个世界。
我赶海回来的时候，没有走平时的路线，就今天拐了个弯，在一片偏僻的海域，我看见在海面上一个白衣随着海浪一起一浮，像是一个人，果然是一个女子，一个美丽的女子，救上来之后她还有气息，就这样让我遇见了她，从第一眼，我就爱上了她，我觉得我一直在等的人终于让我遇见了，真的感谢上帝！
听了她的故事，我骂她傻孩子，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她们定点检查的私立医院不好，我陪她重新检查，即使是卵巢癌，也是可以治愈的啊！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这个女孩让我心动又心疼，我把她带回家，明天，是我们新的开始！
2020.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