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我的小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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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有一天，你不再伸着手要抱抱。那么突然，你小跑向前，不再频频回头望望我。孩子，你的每一步都是新鲜的，那世间的风尘还没有沾染你的眼睛，所以在夜里，你看到的月亮和爸爸小时候看到的一样大。你跑得太快，步履凌乱，爸爸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你下一刻摔倒的瞬间，于是我疾步追上你，你笑了，迷人的没有眼睛，好像我的担心是个笑话。

你在马路边的人行道停下，告诉我“爸爸，看！挖机在工作，洒水车也在工作，他们都在工作。。。”走过公交停车场，你会指着每一辆车，认真地说“公交车，公交车。。。还是公交车，都是公交车。。。”是的，他们都是公交车，每一辆都一样，但每一辆都是他们自己，都有名字，只不过名字正好一样。世界上的爸爸，也都一样，都叫爸爸。

前面有个坡，宽敞而光滑。你挣脱我的手，小小眼神里告诉我，你是多么的笃定。在我眼里你是个两岁的孩子，不过那一刻，我仿佛感受到，你认定自己就是自己，是个爱冒险的小小飞侠。你说“爸爸，你来追我啊”，我说：“孩子，你慢慢来”。冲下坡，我知道你不用翅膀也可以飞翔，笑声里总是带着喘不匀的呼吸，那笑声比脚步还要慌乱。

摔倒了，你趴在地上，安静很久，你不急着起来，看看眼前的泥土，看清泥土的纹理。用手抚摸，拿捏，亲切地感受着那些大人认为得肮脏。爸爸不想扶起你，趴着就趴着。爸爸羡慕着你，人为什么总是要站起来，为什么总是要自己脚步镇静，为什么总想着腾空而起，大地岂不是抱住了就再也不会摔倒的大腿吗？

从城市的马路，到乡间的田野，我曾经抱着你走过的地方。现在，你不再需要在我怀里激动地东倒西歪，用全身的力量告诉我，你想去哪里。你的脚步已经可以变成舞蹈，小小翼翼地走过田埂，飞快地去追赶鸭子，你知道它们都会飞起来。你猫着腰，张大眼睛，窥探着柴房，然后告诉我，那里住着猫咪，但是它们现在出去玩了。

爸爸不常陪你玩，你知道爸爸要去工作。晚上我换了衣服出门，你用尽所有的力气告诉我：“不要喝酒，听到了没有？ WuNing！” 你认真起来，比你妈妈都凶，而且早早就学会了喊我的全名，你妈教的真好。小伙子，我听你的。

每一次出差，等我回来时，你都会迎到门口，嘿嘿一笑，略带腼腆，然后说：“原来是爸爸回来了！” 是的，爸爸总会回家的，那些绘本爸爸会讲的不多，讲几句就能先睡着，但你还是喜欢我讲，那是来自雪原的故事，一遍又一遍来自同一个隽永的主题，仿佛今晚就是昨夜。

多想说，慢慢来，我的小羊。总有一天，你将步履坚定，满怀前程，挥手作别，不留遗憾。我也会微笑着目送，然后泪流雨下，就像我的父亲与我作别时一样。也终于会有一天，爸爸会变成一颗星星，挂在不远却永远不能再牵起你的手的地方，等着有另一个小小的人来告诉你，爸爸不曾讲过的，你童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