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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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信群里已不像上周似的那么热闹，但睁眼依旧有“早上好”，晚上依旧有“晚安”。总有几位同学上来聊上几句，红包互相发互相抢，偶尔也有老师进来跟大家一起热闹。

可是，这里并没有常老师。

我知道，常老师是永远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

大家都知道。

有几年，因为表哥的缘故，我与高中同学的小聚是有好几次的。高中时，常老师严禁我们谈恋爱，防范措施就是在座次安排上女在前、男在后。所以高二高三，隔壁文科班的恋爱谈得惊天动地日新月异的时候，我们班的细小暗流好像一直未推起太大的波澜。由此可见，地理位置上的不相见，果真会少了很多不相恋。

回头想想，或许是我天性带了太多的保守羞涩吧，虽然位置处在男女分界线上，我却与大多男生基本没有交集。毕业多年之后的小聚，皆是因为表哥与他们的情谊。但同学情分就是这么特殊，既一见如故，又日久弥深。

老同学的每一次相聚，常老师是必谈的话题。回顾高中的某些片段，说说他的女儿小宁，还有他的妻子孟老师……既使未见常老师，我却对他的大体情况还算清楚。

说起孟老师，我还记得一件事。某天常老师来电，说是可能要带孟老师来青岛看病，孟老师的腿好像哪里不好。我再三嘱咐，来时一定要提前跟我说。（因为之前常老师曾带学生来青岛艺考，却怕耽误我上班没有告诉我，对此我曾深深埋怨过他。）后来等得实在心焦了，我给他去了电话，他告诉我，青岛不来了，要去济南……

2012年，老公去南非世界杯时认识的青岛籍葡萄酒商朋友，给捎来了两瓶南非的葡萄酒。过年回家时，我特意拿了，准备送给常老师，但走亲访友一折腾，竟未去成。返青时我叮嘱妈妈，酒帮我放好了，暑假我去看常老师时要用。

然后，稀里糊涂地过着日子，转眼就到了暮春时节。

我得知常老师病了。

是胃癌。

我说，胃癌不要紧吧，我大学时很爱戴的一位教授，四十多岁时做了手术，现如今二十多年了，好好的呢！

表哥说，不一样，常老师的长的位置很不好，贲门，做手术有难度……

但我心里总觉得那么健壮开朗幽默的常老师，必定会顺利地跨过这个生死槛的。尤其是那个暑假见了他一面后。

早早预备的葡萄酒是不能送了。表哥对我说，拿一点儿钱，心意一下就行。我忖度了一下，还是觉得几百太少，便凑了一个小小的整数放进信封。

接近十一点的太阳又热又亮，同学建军开着车，穿过小区的林荫路。因为是新小区，两边的树都不算太大，但叶子却绿得刺眼。我有些伤感，也有些忐忑。

但常老师还是那个印象中的常老师，只是嗓音低柔了下来。他问着我的公婆、老公、孩子、工作……听我说高级评审条条框框太多，评不评无所谓时，他嘱咐我：还得努力评，那是对你工作的认可！他从卧室里捧了一沓纸出来，让我猜是什么。纸在茶几上平铺开来，上面排成队列的，是我们班每个同学的一寸照片，下面是姓名学号和考上的大学……站在厨房门口的孟老师说：这是你们常老师的珍宝，动不动就拿出来显摆……

怎么办！我记得那天常老师笑得那么灿烂，脸瘦了些，却没有病态的灰暗干枯，他送我出门时，腰杆还是那么直……

中午，我们在实验中学外的小饭馆吃饭，五六七个同学，还邀了调去实验中学任教的英语老师。那天我也喝了酒，听着大家说自己听闻常老师生病的惊愕伤心……我大声说：常老师的病一定会好的，看他的样子就行……吃完饭跑去实验中学煮水喝茶，谈天说地，心情就因了那自以为是而轻松下来……

大半个2013年的业余时间，我在忙着一篇结稿时字数达四万五的论文，尤其到了年底那段时间，天地沦陷，不分黑白，头晕脑涨……

2014年1月1日一早，我照例给常老师发去了新年短信。然后继续埋头于论文的核对收尾。到了晚上，常老师的回复还没有来。我发起了烧。

1月2日早晨，烧得更厉害了，我请了假。8点左右的光景，表哥打来电话，声音哽咽，说常老师去了，他和建军还有谁谁正在帮着处理后事……

或许声音是从五六百里外传来的缘故，我感觉自己根本就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我想让他再重复一遍的，却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那次发烧是长久劳累后的高烧，我躺在床上，如浮在半空般，眼睛胀得酸痛，两边的太阳穴也被泪水烫木了……

后来听表哥说去参加追悼会的人特别多，那是常老师一生为师的荣光，他说他也替我付了“人情”，权当我也去送常老师了……

唉……

寒假跟表哥再与同学小聚时，说起常老师，表哥几度哽咽，我也禁不住泪流不止……我跟表哥说，我是断不能去看孟老师的，就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去了只是更增孟老师的伤感……

从那以后至今，回家时我不再给同学任何我要回家的迅息，表哥也少去见。不是不愿与同学相见，只是怕，怕聚在一起时，该如何谈起已逝的常老师。

我不知道，没有了常老师，从老一班跟着他一直到新二班再到毕业的我们这一群人，还能不能像以前那般尽情地把盏言欢、开怀畅饮……

我知道，如若常老师在，这个微信群必定是个快乐得爆掉棚的微信群。

我知道，如若常老师在，在这个微信群里，我那高中时的羞涩肯定会多脱去几分或者也会多几分幽默甚至也可能会是个开朗的话痨……

但是，常老师不在了。

记下这些文字时是2016年6月7日中午12：40。学生说高考的作文是与“行囊”有关的。我从网上查了一条信息，材料大意如下：一段旅行中，有一个行囊，里边有你用过的东西，也有你没用过的东西，也有你或许能用到的东西，还有你即将用到的东西。有些东西要放进去，有的要拿出来。”（现已得知这材料并不准确，但还是不改了吧）

陪我走过了一段人生旅程的常老师，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往我的行囊里放了很多东西。逝者已逝，但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却依旧不清楚哪些东西该常留，哪些又该拿出去……

我当然也知道，旅行还要继续。

所以，今日停笔后，就整理行囊，继续上路罢。

常老师，永远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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