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岁杂想


生活在澳洲的妇女们,平均能活到85.3岁。

我审视下自己:饮食健康,情绪稳定,没有可预见的疾患,活到90岁应该不算奢求。

所以四十五岁,是货真价实的人生过半。

“还有八天!妈妈…” 艾薇时不时给我提个醒,把我原本还有的零星惆怅情怀,硬生生的给打磨掉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伤感的。上半场的这四十五年,小一半的时间“寄人篱下”,过着不独立的日子。剩下的就光忙着长大了,读书、工作、成家、养娃。间歇出现的幸福感,总是和成长的“苦难”打平手。

下半场四十五年,将都是我说了算的日子。立刻觉得幸福生活多美好。


1:与人和善Being Kind。


快三岁的拉妮在幼儿园学会了Being Kind,便在家里学以致用。

“妈妈,你没有对我很和善!” 这是拉妮不肯爬出浴盆,被强行拎出来的时候。

“妈妈,你对我很和善,谢谢你!我爱你。” 这时她开心吃着香肠、看着小猪佩吉动画片、我在小心剪她的指甲。

我努力学习Being Kind,这其实挺不容易。因为和善在资源有限的前提下,是个尴尬的概念。小时候去表姐的婚礼吃席,我哥威猛的撕下一只鸡腿,放在我碗里,震撼了同桌的食客们。但当时,我俩若有丝毫Being Kind的念头,估计大概率没鸡吃。

虽然我的前四十五年中,过半的日子里,鸡腿不再是稀缺资源,但Being Kind依旧紧俏。

认识老毕后,有次和他妈妈聊天,当时碰巧印度发生了惨烈的事故。我随口说了句:“幸好印度人口多,死这些人也无妨。。。”

我话尚未说完,苏就已经惊愕万千。

“曼地!我没预料你会说出这种话,try to be a kind person(试着做个和善的人)。”

时至今日,我仍以此为戒。尤其是当妈之后,我担心内心深处那个刻薄的、不和善的小魔怪,会时不时的露头发作下。

现在,我会捐助(小额的)、我会给小费、我会给走在后面的人开门。

只希望,在我的墓碑上,可以坦然地写上:A Kind Person - At Least Tried (一个和善的人,至少努力尝试过)。

2: 为人父母Being a Parent


紧赶慢赶,收获了艾薇和拉妮,两枚孩子,这是澳洲标准模式的家庭——四口之家。

只是拉妮姗姗来迟,等她十八岁长大离家,我和老毕就到退休的时节了。这个现实,想起来、听起来都有点恐怖。可这就是晚婚晚育的代价。

不过,如果重新选择一次,我大概率还会耐心地等待。做成熟的父母,远好过单亲爹妈。艾薇有次在美术课上认识了位新朋友,这个小女孩得知艾薇的爸妈居然没有离婚,惊讶不已。

我爸妈那代父母,养孩子是图回头钱的。就好比春天买了头小猪,悉心照料,到了农历年的时候,要么吃肉,要么换钱。我妈听到这个比喻,感情上很受伤,可她也没否认太多。

等到我和老毕当父母,却都在“肝胆涂地”的巴结着艾薇和拉妮。为什么不呢?就凭她们满载着爹妈的基因,就值得我辛苦操劳。

有一阵子,我对尼安德特人格外感兴趣。曾经遍布欧亚大陆,凶悍的一群早期人类,偏偏被来自非洲的早期智人给铲除。然而,百分之二十的尼安德特人基因,却被现代智人延续。想想看,若干年后,任何有关我曾经存在的痕迹都消了,而我的基因仍然会继续、扩延。

这就是人生成就,没有之一。

3: 轻物质生活Minimalism


老毕极爱购物,每次出街,都得买点额外物品,美其名曰支持本地经济。按苏的解释,这是清贫童年后遗症。可我经历过更贫的童年,却崇尚极简主义。对于夫妻关系,这个鸿沟堪称严峻考验。

年初的时候,看了一篇报道,讲述了快速时尚年代,发达国家丢弃的旧衣服,如何在非洲的加纳进了垃圾场。1500万件二手衣服,每周准时抵达。除去一部分被再次利用,大量衣物最终被丢弃。在加纳的首都,一座20米高庞大的旧衣物垃圾堆,“巍峨耸立”。

因此,我决定今年不买任何衣物。

老毕觉得不可思议,“Crazy thought!”。

到了八月,一年过了大半,除了袜子和内衣开始吃紧,其它衣服的状况都还好。我的每双袜子,基本都出现了破洞,老毕跟这个叫Potato(土豆洞)。

然后,我开始补袜子上的土豆洞。家里便出现挑灯补袜的温馨场景。艾薇惊讶不已,“还以为只有奶奶会缝针,原来妈妈也可以!”

一年不买衣服的挑战,让我开始挖掘陈年的库存。二十几年前的衣服,质量真是结实靠谱。时尚是个好队友,按时间轮回出牌。隔了多少年,Duang!又转回来了。入冬后,我翻出了一件翻毛皮夹克 ,十几年前在布拉格火车站等车时买的,感觉跟当下的时尚没啥出入。

轻物质的生活,日子过得简单。

但估计二十几岁时的我,没这个胆,那时候的人生理念还是“人靠衣装”的。所以说,自信是个好东西,而自信来自时间锤炼。四十五岁,终于不在乎别人说啥了。

4: 源生家庭 Origin Family


源生家庭,是个很方便的概念。但凡谁日子过得不惬意,第一反应大都是归咎于其爹妈。

按照我的源生家庭状况来推论,成年后,我应该是这个样子:

物质至上;

高度自卑;

没见世面;

为什么?

因为我小时,家里真的贫。用我妈的话,“没外快的双职工家庭,养活仨孩子,没饿着谁,就是爹妈的成功!要知道,那是七十年代啊。。。”

还因为,我爸妈一辈子自卑。爷爷奶奶养了十一个孩子,我爸排中间儿。老实听话的孩子,都不得宠,这在我爸身上百分百正确。不得宠的孩子不自信,这在我爸身上也是百分百正确。他一辈子的口头禅,”我可是要面子的人。”所以我爸一辈子,敏感自卑,带着些许暴躁。

再因为,我长大的地方真的小。估计来自更加小地方的人,比例应该不会很高。当地唯一的一家电影院,开着开着,就黄了。也没听说过图书馆什么的,我小时候的阅读激情,都泼洒在被当作废纸的革命小说,还有租书铺的武侠小说上了。

所幸,我没落入这个源生家庭的圈套。

四十五岁的时候,我很满意我长成的样子。

5: 中年危机Midlife Crisis


几年前,我还没听过这个词。

那时,邻居罗彼入手辆新车,两座的那种,他闺女抱怨这车没法一家出行。

“罗彼退休不是还早着呢?”我问老毕。

“他在度过中年危机,买辆车的成本远低于离婚的损失。”老毕说得轻松。

现在,随便Google下,关于中年危机的帖子就会汹涌澎湃地冒出来。

然后我做了一个自我排查,常见的中年危机特征,我还都不太沾边。除了这一条,“经常性地感到无聊”。

有一阵子,真的感觉日子乏味,我就起了换个国家生活的念头。还万里挑一地选了个目的地——荷兰。还为此鼓动了一家人学荷兰语。

“你都搬过一次了,体验过了移居海外的经历,还折腾什么啊?” 老毕不理解,因为他求学地、工作地、居住地,都在他的出生地10公里范围内。

我的移居计划,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一阵子。甚至连艾薇的学校,都被我锁定了。直到新冠疫情发生,一切戛然而止。

我遗憾不已,可是其他人都如释重负。最夸张的就是苏,她认为我试图分裂她家庭的行为,终于都停止了。

搞笑的是,老毕居然还提了一个折衷建议,“要不我们搬去堪培拉?满足你中年危机的需求。。。”

“堪培拉就算了吧,开车三小时的距离,不值得费神。 ”


结束语


既然是杂想,就想到哪写到哪。

过到四十五岁,终究是有不少东西可以絮叨回顾。展望未来,至少还有九个“五年计划”需要操心的。

周六下午的时候,老毕在忙碌着做木工活——新近发展的爱好。我在进进出出的监督后院玩耍的俩小崽,随时充当维和人员。

生活其实就是这样,哪里有那么多高光时刻,都是些细琐和平常。

Boring Stu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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