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流浪

无心流浪

文/云物农语

我是一只被迫遗弃的家猫,虎纹的毛色其实挺漂亮的,威武的外表曾是主人养我时对我的肯定,从奶猫开始到一岁我都在主人身边。

那是一次塞车在内环路高架桥上的主人的遗憾。女主人喜欢猫,我是被她从小养大的,那时我已有一岁了。坐车随她外出是常有的事,我知道在行车中安静地在座椅上打盹;只要停车了,不管是开门还是开窗,第一时间我会自己下车,然后跟上主人的脚步。我去过很多地方。有人投过羡慕的眼光,有人伸手想过抱我撸撸,这些我都没有理会,只是追随女主的气息,一路前行。偶尔在外也见到同类,我都乐得“喵喵喵”地叫上几声,自豪感满满。

那天,女主把车停在高架路上,前后都塞满了车,左边也是一条长龙。不知道路上发生了什么,我和她只能在车里耐心等待。好闷热!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她打开了车窗,我站起来看了下,似曾熟悉的场景,该下车了。我没等女主人叫住便从座椅上一跃上了车窗口,没停留就下了地。啊呀!这路要怎么走呀?旁边就是一堵墙,路上全是轮子,我猫生第一次见这么多轮子。女主在车里叫我,乖!上车,外面危险!车流已经在松动,我随着前进的车轮试跑了一段。太险了,我赶紧躲到靠墙边。主人的车子不知已到了哪里,气息越来越弱。我着急,彷徨。

“喵喵喵”的叫唤声被越来越快的车流淹没,我试着往墙上跃,想看看墙外是否有地方可去。她带着失望被裹夹着随车流去了,想我该活不过今天,她曾多次看到过路面被压扁的动物尸体。那天,我被她无奈地遗弃在了高架桥上。一次,两次在鼓足了劲后我还是跳上了边上的墙。这是一堵为行车安全而设计的底部斜脚的不到一米高的水泥护墙,上面只有十几厘米宽,长如飘带,一眼望不到头,前后似乎都一样无尽。往哪走呢?对于脚下的路,我走起来如履平地,害怕是没有的,看来这比在车道上走安全多了。主人是向前去了,那我也向前走吧。我一路走走停停,碰上的灯柱是不小的挑战。第一次有惊无险,第三个顺利绕过,墙头的路还算好走,只是日头有点毒,我踏着猫步向前也感到烫脚。身边的车流中车内异样的眼光我全没在乎,我怕被他们射下桥底去。因为我听到很多人说“这找死的猫怎么爬这上面来了”?

机会来了,我以为从这里往下跳到桥梁上,再跳下花基里就着地了。我没有经验,更没有探过险,高度差目测完全不准。但我还是跨出了猫生勇敢的第一步,朝桥下的横梁跃去,稳稳地落在一米多宽的大梁面上。平整而宽的梁面比上面护墙安全多了。“喵喵喵”,没有回应,显然这里不可能有我的同类,连老鼠也不会光顾。这里,也许鸟儿会在上面停脚梳里下羽毛吧。我往下看了看,啊呀!这么高?看马路边的房子,还有两排窗户。好高!我不能再跳了。我往桥底横梁上走去,垫块好大,差不多占了整个梁面。我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前面空荡,空无一无,尽头又是一样。

我死心了,一样的高度,路旁只有几棵小树,连房子都没有。害怕使我返回有房的一侧,开始“喵喵喵”地大叫,我想通过叫声吸引好心人注意。只有这样我才有生的希望。

我从日头高悬直叫到天色昏暗,从高频刺耳直到低沉沙哑。

窗户里射出了不太明亮的灯光,而头顶的车流似乎从没停过。我不能再叫了,一点食物也没吃,连水都没喝,嗓子眼都要冒烟了。我向垫块处靠,找个安全的地方先睡上一觉,看看明天早上是否有人看向这边。

猫生第一次在没人关怀中饿着肚子独守天明,流浪,从此开始了。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头顶的车流声比白天似乎更响了,桥下的路灯有点暗,车子走走停停如断线的珠子。夜深了,一身疲惫的我把眼咪成了一条缝,睁不开,闭不上,这真是煎熬的夜。本来我们的祖先是昼伏夜出的——人称夜猫子,经人长期的宠幸,早已习惯与人同步作息。老鼠更是不知哪个祖辈抓到过了,我不确定看到老鼠会害怕,但具体该怎么抓住一只鲜活的老鼠还真不知怎么下手。

在迷糊中,我进入了梦乡,没有幸运之神光顾,苦中求乐还是梦到了今后的幸福生活。

天刚微亮我就醒了,经过一夜的休息,虽没吃喝,还是有点气力的。我开始“喵喵喵”地大叫,眼睛一直盯着对面楼的窗户,生怕错过与人对视的一瞬。随着叫声的不断低沉,对面的窗户始终未见动静。也许他们是睡懒觉的?我看到了下面一层的窗户有打开,但我的叫声淹没在早晨的嘈杂声里,没有人听到,也不可能有人平白无故往这横梁上看来。我白费了一早的吼叫。随着日头升高,上学或上班的小孩和年轻人都出了门,老人也下楼去了公园散步。楼成了空楼,如沉睡了一般寂静。我不再叫了,在横梁上来回踱着猫步,焦急如热锅的蚂蚁,左右不得出路,看桥底目眩头晕得不知南北。

我在等,等一次与人的对视。

我把希望寄托在与横梁几乎平高的那个窗口。走也没有出路,我停了下来,趴在梁头边用双眼紧盯着那个窗口的动静。专注一直是我们的优良传统,只要机会出现,我是不愿错过的。晌午,楼里又热闹了起来,我再次“喵喵”地叫,声音低沉而长,一直没有停下,只是仍没有得到回响。饥饿再次袭来,我闻到了相隔可能有四米多远的楼内飘出的食物的香味。这是诱人的味道,我只能伸出舌头舔舔前爪,又用前爪在脸上洗洗脸把欲望硬压下去,不去想那些食物的味道。

“喵喵喵”,下午的太阳又是昨天那么毒辣,口渴得咽痛,我还不得不继续嘶叫,“喵喵”。啊呀!我这是要在这高架桥底横梁上干渴活饿死吗?下午的时间是真难过,度月如年也不过如此,幸好桥底不晒,但仍很热。

天渐渐又要黑了,到现在我已经30多个小时没有吃喝了,又饿又渴,叫声也已经十分微弱,我快支撑不住了。这“喵喵”声可能也是我留给世间最后的声音了。

“喵喵”,我的努力没有白费,那个与横梁齐高的窗口终于在黄昏中打开了,有个头发花白的头探向了外面。他在看什么呢?他似乎在寻找什么,难道他是听到我的叫声循声找物?“喵喵喵”,我大声叫了起来,使尽全力,抓住救命的草一般。啊!他看过来了,我站了起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心里燃起了新的希望,我继续活下去的希望就看他了。

“你怎么跑那里去了呢?”他对我说,又似自言自语。我“喵喵”回他,“我也不知”。他从窗口消失了,一会又出现在了窗口,手里抓着塑料袋,沉甸甸的,应该是装着吃食。他看了又看,朝这边飞来了——那个塑料袋似乎长了翅膀,但很遗憾,它飞到旁边去了。他有些失望,但没有放弃,他又装了新包向这里投,一次,两次,在第五次终于有个包落在了梁上。我有些害怕,缩在垫块后躲着他的飞弹,但看得非常清楚,希望的口粮终于来了。还好,他没有放弃我。一个善良可爱的老头。那个晚餐是我猫生以来吃得最有味道的一次,一点没剩,全吃得干干净净。他一直在窗后看着我吃完,彼此心满意足后才关窗切断了视线。

往后的日子,他每天都给我做些好吃的,一日三次,多次投放才能送达。这是一项需要耐心与耐力的爱的投喂。他在一个多月后,几百次的投掷终于找到了手感,终于可用百发百中了。水是没法投来的,他也想到了。他直接在食物中调了些水进去。他找过别人帮忙营救我,但不成功。这里离地面实在太高,高得就像结在枝顶的果子,看得到,却够不着。

我习惯了等待,他多了牵挂,他与我成了默契的朋友。一晃就是八个月。亚运会在这座城里举办,城里到处都在刷新,维修。桥底也在搭脚手架准备喷一层浅色的涂料。机会来了,我等来了下地自由的机会。他找工人帮忙把我这在十多米高的横梁上住了八个多月的虎猫解救下来,他早准备了网蔸接我下去,他要与我终老在一起。这是我们前世的缘,今生在窗口与他续上的情。

站在搭好的架子上,工人可以看到我对人的恐惧,最后在他楼里的劝说下我没再躲闪,终于被网蔸装了起来。 “喵喵喵”好害怕,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呢?他从楼上下到了桥底,准备把我带回家中日夜不离,永不相弃。我见到了他——近距离地闻到了吃了他亲手投喂了八个月食物的恩人,一位慈祥的老伯。

流浪到此结束,我又开启了猫生的新居,陪伴他 —— 救了我命的恩人,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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