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男友是武汉人

文/青青

10点起床洗漱,卫生间朝向楼下的街道,以往喧嚣的主干道安静的只有广播疫情的声音。

疫情持续,受感染的人数每天都在增加。成都的所有小区,几天前就实行了封闭管理,每天只允许一人出门,透过窗户,楼下寥寥无几的有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物资的人,毫无疑问不是莴笋,就是白菜萝卜,油盐酱醋之类的生活所需。

打了个哈欠坐到电脑前开始办公,邮件里收到好几条工作消息,在家工作快半个月几天也见怪不怪了。

“武汉封城了,我没事,你如果没事给我回个好就行。”在疫情严峻的第14天,我收到了来自于前男友的邮件。一口牛奶包在嘴里,放下杯子,我回复了三个字:“感觉武汉很严重,我没事,你一定注意。”

食指摸了摸脸,没有眼泪,我们分手好像已经快两年了。


01

三年前,我在一家传媒公司做文案策划。理想对象是“春娇”的男朋友——网友口中的“渣男”张志明,《志明与春娇2》上映之后,对抽着烟的香港的文艺男完全没了抵抗力,虽然我并不抽烟。

有段时间下班后,为了丰富下日常生活,常去公司附近的一家店里学尤克里里。

店在商场负一层,是几个20多岁年轻人开的,主营乐器及培训。初期的学习枯燥又痛苦,常常在第二天敲键盘的时候,指尖受到双重折磨。即便如此,他还是说:“你加油,有耐心的年轻人。”他叫安,是我的尤克里里老师。

有时候下班太晚,实在不想再去店里上课。从肚子疼到“大姨妈”来看望。据安老师的回忆:“这姑娘老请假,每次理由奇怪却理直气壮。”因为广告行业的关系,我的出勤指数,是他带过的学生中最少的。

“不好意思啊青青,我们经理还是觉得不太好,麻烦再修改一下。”晚上九点的下班路上,微信对话框又弹出客户的修改消息,在连续修改了第五次之后,我装作没看见带上尤克里里去了店里。

“安老师,我想试试张悬的《宝贝》。”到店之后我自作主张。在连续练习《小毛驴》已经快一个月之后,还是不太好,我没了耐心。

“每个学尤克里里的都要练好《小毛驴》,你也不例外!”

“我不学了,你们都太能欺负人!”

“那随便你吧”

那个周日,是我上课之后第一次和安老师生气,他却不恼。第二天坐在电脑前,微信收到他的一张热干面早餐图片,上面用番茄酱画了一个笑脸。

“番茄酱热干面?”我回复。

“对,下次请你吃?”他说。

还没来记得回复,昨晚客户的催改的语音电话打来,20分钟后,我忘记了这碗武汉一绝。

02


“最近约你逛街都不出来,和音乐老师约会?

“你明知故问呀”

在25岁的生日当天,我收到了一封表白邮件:安老师用尤克里里自弹自唱的《宝贝》的视频,最后附上一段话:

青青,生日快乐!张悬写《宝贝》时只有13岁,你都25岁了,怎么还不知道把自己当宝贝?追逐梦想的过程中如果感到无助和难过的时候,就停下来抱抱自己,再加油前行。我哭着回复:谢谢你,安老师,以后我尽量不请假了。

自“番茄酱热干面”事件及安老师自弹自唱《宝贝》的生日祝福视频后,让我注意到这位平时话不多爱穿格子衫的音乐老师。

他待人温和,情绪不太外露,弹钢琴的时候没有“表情包”。主教钢琴/吉他,是川音的音乐老师,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乐器店,在网易云音乐发表过2张纯音乐专辑。武汉人,超爱吃热干面。

我高中时曾在《萌芽》里的短篇小说里,读到一段关于武汉热干面的美味描写。而我们在一起之后,我第一次吃的热干面却是混合着复杂情绪的“番茄酱热干面”,虽然味道差强人意。

第一次去他家时,我带上了X宝买的尤克里里,果然一进门就被他数落一圈。从材质到价格到成音,在专业人士眼里,被我视为宝贝的尤克里里被他毒舌到一文不值。客厅里,施特劳斯的黑白琴键被擦的一尘不染。

当我想坐上去乱弹一气时。“请先洗手”他说,“好的”我乖乖照做。

玩到一半,他拿起尤克里里坐在飘窗,“我弹《宝贝》给你听吧”。阳光照过来刚刚打在他黑色卫衣上。“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宝贝》的第一个瞬间,我就被抓得死死的,不能动弹。

“我喜欢《城市》,你喜欢《宝贝》,我就把你当作我在这座城市中的宝贝了,如果你愿意的话。”

谁会不愿意呢?我对自己说。



03

每个年轻人都有过一段祸不单行的阶段,我也一样。

26岁生日之后的夏天,我从当时的公司辞职,之后的半年我投了无数份简历,石沉大海。落到房租都快交不上的窘境。太穷了!不想问父母要,更不想问他要。

他说:“我带你去看武汉看樱花吧!”

他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他说:“你想去哪,我都陪你去”

因为失业,因为穷,因为无路可走,摸着兜里仅有的240块,我好像抑郁了。

在这消失的一个月,我没有回答外界任何一个问题。

像是有传染病的人,我把自己隔离起来,关在出租屋,每天动不动就伤感流泪。每到夜里我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焦虑工作焦虑生活焦虑我周围所发生的一切。

朋友打电话来,叫我去她家和她一起住,我这人不算内向却心思细腻,不愿意去打扰人家,更不愿把负面情绪传染给亲近的人,婉拒了帮助。

过了大暑,我租的老小区单间朝南,快39℃的天气,风扇已经转的没了力气。

滚烫的凉席,只穿一条内裤也热的睡不着。实在没有办法我就去浴室把冷水一遍又一遍往身上浇,浇完能维持半小时凉爽,之后再被热醒,循环往复。

旁边主卧住的一位在夜店工作的小姐姐,总是半夜回家,还附带几句“友情提示”:“水费不要钱么?那么热不知道租空调房?”她哪知道,我现在连吃饭的钱都快没了。

而我的安老师,在那个酷暑已经去了北京两个月,在北京的高档CBD写字楼里,正在吹着让人打寒颤的中央空调与合作方签合同。

等了快两月,初秋时,我拿到了心仪公司的offer。工资涨了快一半,安老师托朋友给我换了有空调的一室一厅。而安老师却告诉我:“他可能得长期驻扎北京。”我没有和他吵架,也没觉得多委屈。那么难的日子我都一个人熬过来了不是吗?

入秋之后,正常上班打卡,我的日子,恢复往常,抑郁症也好了很多。异地恋的日子里,总是一边做着方案,一边和他视频:

“来北京吧,我养你。”他在视频里挤眉弄眼。

“你不说带我武汉看樱花吗?”

“可是这边确实太忙了,现在确实走不开!”

“那明年3月我们去武汉大学看吧”

“好的,不说了啊我先忙”

临近除夕他终于回了成都,翻云覆雨之后,我们决定要去武汉看樱花,他在背后抱着我,订好了机票规划好了行程。但奇怪的是,明明他家在武汉,他却丝毫没有提见父母的事。第二天一早,他说有急事要回店里一下。临走之前还把礼物给了我:是一把崭新的尤克里里。

我穿好衣服,调好新琴,偷偷跟在后面,想去店里给他一个小惊喜:弹唱一首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早上9点,清冷的街道上,我跟在他后面,他一直不停的打电话,好像很忙的样子。

过了马路,下到商场负一层。转角走完几个店就到了。他走的很快,一下就看不到人影。在他后面紧跟着一个穿着铆钉靴的女生进去了。我心里嘀咕:真忙呢!这么早就有学生了。

还没走进店里,铆钉靴女生亲了他一口,他试图推开,女生又一把抱住了他。我走开了,把尤克里里放在了门口。我没有像电影里一样上前去吵闹,我反而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那天傍晚,打电话发语音,他试了很多方式想要解释逼到我关机,哭了半个月之后我把他拉黑了。

几个月后,我们一直没见面,又是一个夏天的晚上凌晨,我刚刚加完班,收到一条他最后发的邮件:

“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这句话已经很晚了。可是我一直找不到你,像你消失的那一个月。她是店里房东的女儿,那个时候我租商铺的时候因为她要学琴,所以每个月只收取了一半的租金,我就用那笔钱给你租了一室一厅。北京这边的生意没有谈成,店里面生意也不太好,那天我约她是想要给她说我不租了,出来太久,我想念武汉的樱花和热干面。可是被你撞见那一幕,我什么都失败了,就连你也失去了,兜里仅剩几万。你的事业才起步,又能跟我一起回去么?所以我的道歉晚来了几个月。”

文字中间附上了一张武汉大学的樱花照片。

机票是两个人的,我没有退,收拾了行李,3月我就回到了武汉老家。我给你寄了一张樱花明信片还帮你代购了一些护理的药品,怕你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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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爱你。你可记得?”

我泪如雨下,哭成傻子。如今疫情凶猛,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热干面”一定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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