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我如何和自己和解?

前段时间,我牙疼的抽抽,医生残忍地给我说了一个数字,我坚信自己付不起,还是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吧。

    第二天,我正在街上买饼,一向效率极高的大姑妈发来的消息说,爷爷奶奶决定来看我,顺便敲定我的牙到底何去何从。我饼差点惊掉了,爷爷奶奶自己来?

    自从我上大学以来,爷爷奶奶从未独自离家来看我。他们不会坐火车,不会用智能机,我记事以来,他们也从未离开过小破家。

    我劝他们别来,路上危险。但很奇怪,他们这次态度异常坚决,就是要来。我见劝阻无望,那好吧,路上遇到骗子把你们拐走了我可不管,进了高铁站上错车我可不管。

    虽然我觉得他们来看我这个举动很鸡肋,但还是心中有数,提前帮他们规划了路线,让他们一到校门口就打电话我。

    刚下课,欢快的铃声就响起,奶奶讲电话的嗓门还是那么大。我急急往大门口赶去,满眼都是穿着各异的年轻人,哪里有他们的影子?

    突然一股无名火起,不是说了吗,西校区大门口。

    这人生地不熟的,跑错地方是常事,只是跑错的是他们,让我觉得很烦躁。因为我跟他们讲不清意思,奶奶的嗓门太大了,爷爷的脑子又不中用。

    但是好在,他们只是进错了门,跑到了一个偏门去。我掉转方向快步走去,越过人群,终于看到了他们。

    走到近前,看到奶奶穿了一件绿色的新对褂,背着我高中的双肩包,头发梳理得整齐,连鞋子都是新的,擦的锃亮锃亮。爷爷还是过去的一套衣服,老式西装,打理得干干净净,只是左手突兀地抱着一个被缠成粽子般的凉席。

    见他们没看到我,我悄悄地往前踱步。

    奶奶左走走又看看,东张西望。爷爷还是像往常一样,不动如山,看似镇定实则木楞。

    奶奶眼睛左转右转,终于看到了我,喜笑颜开地过来抱我,我有点无措和尴尬。虽然不自在,但此时最重要的事是他们需要休息。

    我领着他们先到我的寝室歇脚,短短的一段路,奶奶故意加快了自己的速度才能和我并肩行走,中途停下来时还在暗暗喘气,爷爷已经远远被落在后面,步履蹒跚。

    短短两个月不见,他们正在以我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这时我才如梦初醒,他们都已经是古稀老人了。

    我拿过奶奶抱着的被子,接过他们提着的安慕希酸奶,放慢自己的步伐,和他们慢慢地走,我突然意识到,我在着急什么呢?回宿舍的路,不急。

    从宿舍出来时夕阳已经徐徐落下,我帮爷爷奶奶定下了一个旅馆的房间,事先检查了,让他们住进去。

    第二天中午,我们找了一家馆子,奶奶一个劲儿地说请我吃饭,钱他们付。我笑起来,不想推脱,好吧,你们付钱。但点菜的时候我点的大多是不辣的素菜,因为爷爷奶奶吃不了辣,也不喜肉。

    吃到一半,奶奶突然作神秘状对我说话,原来是把治牙的现金带过来了。他们不会往我的卡上打钱,于是用一个小红包把钱装着带过来了。

    我知道小红包是奶奶装首饰的,这时记忆突然一股脑儿窜上来。

    小时候,夏日夜晚,我坐在铺着凉席的床上,嚷嚷着要看奶奶的首饰,奶奶每次都小心翼翼的从箱子里翻找出来,如数家珍似地拿出耳环、玉镯、挂饰。

      奶奶说,这些以后都是你的,可我每次都不要,那时我很傲娇,我长大会自己买,谁要你的老款首饰呀。

      我拿着小红包存好了钱,奶奶站在机器门口警惕地观察周围,就像怕有人把我抢了似的,真是哭笑不得。

      到此一切事情尘埃落定,于是第二天下午我把他们送走。临走前,叮嘱他们掐准时间,听工作人员喊车。

      载着爷爷奶奶的的士不知拐到哪条路,我只看到落霞血红,点燃了沿路的油菜花,脑中峰回路转。

      在家里,我是被爷爷奶奶宠爱的孩子,只知拿来,却丧失了付出和给予的能力,我一直认为,这是他们给我的缺陷,让我在外面的世界中痛苦不堪。

      我固执地坚持,我所有的缺点都是原生家庭赋予的,是爷爷奶奶的溺爱导致的。后来才明白纵容我不去踏实生活,改善自我的,是我自己,而不是家。

      我曾经一度认为我不爱家,也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凉薄寡淡的人。后来我发现,每个人都生而拥有爱的天赋,谁都离不了亲情和关爱。

      在19岁这年,我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么需要爷爷奶奶,我决定去关心和爱他们,也和过去偏执的自己和解。

不知不觉中,我也长大了。

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长大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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