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旧事:八、竹木检查站

八、竹木检查站

竹木检查站是权力机构,站长铁面无私,在我印象中,他没有过笑容,任何装载竹木的车辆只要手续不齐,轻则扣留,重则卸货没收。站长姓黄,人称“阎王”。

黄站长一家是外地人,他来小乡的检查站工作是举家来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都跟他到了我们那穷乡,苦肯定是要受的,条件摆在那里。没有自来水,洗衣、做饭、洗澡的水全都要去湾里人家的井里挑,蔬菜也得自己动手种上几畦,养着一群母鸡下蛋补餐桌荤菜。反正,村妇做的事除了不种田,其余她一样没少干,条件还受限。

站里还有另两个工人,他们年轻,也没见有妻室,俩人轮流上班。黑夜也要不间断地守侯在栏杆旁,如尊石头像。其实过往的车辆并不多,运送竹木的车辆更少,常常几天一周难见一辆,但他们得时刻看守在岗位上。运煤车倒是不少,两条公路上都有,邻县的煤车很多都会经过乡里这个十字路口运到城里去,这黑金不但是黑的,有时心里还藏着坏。这不是它的错。

严防死守是为提高财政收入而设定的,砍伐竹木得审批、纳税,不然就是乱砍滥伐逃税,轻则罚款,重则要坐牢,越是禁止的事,往往诱惑越大,有需求就有买卖。月黑风高,大雨滂沱,寒风雪夜,天气越不利,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越心宽。为此,检查站的同志也苦了,时常在恶梦中熬天明,却又难有收获。若是隔三差五去蹲守,一不留神满载林木的车又开跑了,轻则失职,重则要丢了饭碗回家种地去的。

其实,过一道关卡时,手续不齐的车都是提前派人去探过路的,若栏杆没有放下,看守的人不在,房间还不见亮灯,那很有可能是睡去了。只要车不用大油门,缓慢通过路卡,几乎成功了一半,等走远了一些再加大油门加速开,放心开走就万事大吉了。即使阎王知道了,也只能兴叹,还不能声张。检查站里没有车,没能在站里拦停就再没有机会了。后来他们为免鱼儿漏网,总在天气恶烈的夜晚把栏杆放下来,把过往的车辆全拦下。运煤的司机意见很大,每次经过都像贼车一样被栏。表象往往不真实,运煤车其实也不是安分守己运着黑金,有时它的心另有所属。这离不开商人的精明头脑。一辆辆被拦停,就是插翅也难飞,那在煤车上动了手脚的,木头锯成车箱长度,装在煤下,用煤掩盖着真相的商人也在风光了一段时间后,胆子大了,装卸也不再遮掩。事就坏在这里,有利的事总有人眼红,他们把目睹的一切传到了检查站里。

在往后的日子里,检查站是是最忙碌的,他们不仅要看竹木车的运输手续,还要探查煤炭车与其它物料车的内里。他们用那种长长的铁钎从上面插进去,费力又费时的工作,使得他们一刻也不得闲,而收获几乎为零。这成了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后来慢慢又放松了,成了抽检,全凭运气做事,猫捉老鼠的游戏一直持续到全面封山育林后。竹木被禁止砍伐,自然就不再有运输了,也没人敢挑战森林法。

现在来说说检查站里的生活,其实站长一家还算舒服。他家里有街上最早的一台黑白电视机,每天天将黑时就公映在门前的那坪了,去看的人不在少数,有孩子,有老人,也有年轻人。大多数人对于电视剧的热情似乎比电影还高,一次看不完整的剧情总让人怀念,天天要去看了才心安。黄站长的儿子比我大很多,他常骑一辆自行车在路上逛,小丫头与我同班。我家去街上近,我去看电视的时间也比较多,若是假期我几乎会天天去,去时我也能站到如意位置。这与同学的关照有关。她长得很漂亮,在村里人家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她也不是村里人。父母给她取了一种鸟当作名字,她也活成了开朗的性格,有振壁一呼百应的优越感。孩子是容易暂时记仇的,后来的一件事,我们没再做朋友了。

那是我奶奶的花猫引起的,它常独自往公路上遛达,生人摸它也当善意的爱抚。这给它制造了危机。有天就被黄莺的哥哥抱家里去了,我和奶奶费了好多心思才把它解救回来。黄莺应我奶奶的许若,“答应送她一只小猫,从小开始养起会更粘人”,才依依不舍让我们带着花猫离开。从那以后,我很少再去她家看电视,在学校也少了往来。后来毕业,她不知去了哪里,我们没再见过她。

检查站在多年后拆除了,在原地上建起了一座小楼,有些什么人在办公不知道,家里也没有事要去找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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