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四十三)磊磊受伤

成成啜泣了一阵,或许他想到自己不能这么任性,想想之前对自己的正确认知和自己艰难的自强过程,虽然进步不是很大,但也得思忖自己是否应该更男子汉一点,于是停止了抽泣,用袖子擦干眼泪,说:“那——送我上车就行!”其实也是,车子直接到村口,没有必要专人全程陪同。你已经是个六年级的学生了,难道还是那个穿尿不湿的婴孩?

当当也希望早点儿送成成上车,为朋友、为道义都必须这样做。但是去东林寺得往东走,送成成回家得向西行,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选择往西就必然影响往东。想想之前在村口看到的“往东林寺”的蓝底白字的路牌,又想想现在不得不先送成成回家,当当心里难免踌躇,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是呀,镇上那么远,要送他去车站,得耽误我多少时间?这样一来,到东林寺的时间就推到了晚上,对我来说是不利的。我一个女孩子本来就不方便,孤身一人的情况下更需要在大白天进入寺院,这样才好安排落脚。现在,我该如何是好?

要是有一个两全的办法就好了!当当不禁搓起手,踱起步来。学孙大圣分身那是神话,现实中只能找人代劳。能找谁呢?当当眼睛一亮,转过头,望了望外面的磊磊。是呀,他成熟稳重,做事靠谱,更是唯一的人选。

可凭我们短暂的交往,能足以保证他会出手相助吗?是啊,什么利益都得不到,他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当当心存疑虑,毕竟她对磊磊的了解真的不多。

但当当又想,对方虽然做事大意,但心还是赤诚的,之前的见义勇为就是明证。想想俩人相处时的默契,当当又感觉到对方肯定会出手相帮。试想,对别人没有丝毫的情感,会有这样的默契吗?若心无赤诚,哪个人会愿意为你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此刻,当当又预感到自己一旦开口,对方肯定会出手相帮。但是能帮到什么程度,她又没有把握。

如果他只是迫于情面而不是心甘情愿地帮忙,那结果又会是怎样的呢?当当想,若是那样,对成成来说简直是一种伤害,我也须负上责任。是呀,要是他将成成带到镇上就丢下不管,那我就罪孽深重了。

当当心有点乱,又想,是不是高估了自己,把事情想得太顺利?若他不肯帮忙,那我的面子往何处搁?当当在心里嘀咕着。

对方肯不肯帮忙,当当在心中揣摩了好几遍。在求人与不求人的思想斗争中,她难免上下挣扎。是呀,她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求人了,不然的话,严苛那里她早就蒙混过关了。

总得去做,不然怎么会知道成不成功呢?更何况,现在她不得不这样做。

当当走了出去,在磊磊姐弟俩面前坐下,并忐忑地将心中的困扰说了出来。她接着说:“为了节省时间,所以我想……”

当当边说边观察姐弟俩的反应。好在姐姐还是那么的和颜悦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倒是磊磊一脸的平静,毫无波澜,不知他什么意见。看来得和盘托出了。其实,不用说下去大家都已明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当当也只能将话题说下去。

“磊磊,我想……”当当重复道。

磊磊将手中的黄瓜丢进篮子,然后站了起来——看来没戏了!就这样吧,人家或许也有难处,不应该强求。本来嘛,就是求人不如求己。当当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磊磊在水泵前洗完手,甩干,然后对当当说:“我去看看三轮车的电充满了没有,等下好送成成去乘车,顺便将日用品买回来。”

当当笑了,这才是我的好朋友!磊磊又说,他要先到邻村爸妈那里拿点钱,再送成成出去。当当又笑了,想得真周到,不愧是我的好哥们!磊磊还说,等他送完成成,再用三轮车载当当去东林寺。当当说,不好吧?磊磊说,小儿科啦,一个钟头内的事,比走路快多了,且两个人一起会更安全一些。当当一听,又笑了,像心里灌了蜜。

想不到事情竟办得如此完美,当当喜出望外。她说,既然这样,她也要去送成成。磊磊说,也好。

看来有些事情想得再多也没用,计划没有变化快!

磊磊的主动帮忙,等于给当当一颗定心丸。是呀,找个能说上话的朋友都不容易,能找到这么默契且肯主动帮忙的朋友就更难得了。当当偷偷地看了一眼磊磊,一米七的身高,比同龄人高出了许多。他,脸儿俊俏,相貌堂堂。五官端庄,眉丰神定,口宽齿白,温文尔雅。美中不足的就是看起来老成了一些,感觉就像一个高中生。

想着想着,不知为什么,当当一下子想到十多年后这个人会不会就成了自己的新郎?如果是的话,到时候他又会是什么样子?我们还会不会如今天般默契?哎呀,我怎么一下子想到了这些,羞死人了!

这时,磊磊将家里的三轮电动车推出来,然后扬长而去。

磊磊的姐姐告诉当当,到邻村去就走之前的那条小路,来回就二十分钟。去东林寺也不过八公里的路程,就是石子路难走一些。她还说,火把节期间,按地方风俗,过两天也要去东林寺祈福呢。她开玩笑地对当当说,不如玩多两天再一起去。当当一听,颇有点成婚后一家人一起去祈福的意味,于是马上回应,说自己得早点办完事回家,不愿耽搁。

她想,只要将成成送上车,就和磊磊正式启程。想着想着,当当又开小差了:我是不是在心底里对磊磊产生了依赖?不是的!一点都没有吗?好像又有点儿!是那种男女朋友的依赖?当当摇了摇头,不是的!当当了解自己。是呀,哪个少女不怀春?这只不过是青春期的一种朦胧的情感罢了,并不代表什么。当当是理智的,她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看当当腌黄瓜的手法纯熟,磊磊的姐姐又问她是不是在家里干过。当当说,当然干过!说着说着,当当的心一下子又放飞了:要是嫁入她家,她就是我的姑姑,以后我们会不会还这般和睦相处?

当当一声嗤笑,又想多了!

二十分钟过去,磊磊还是没有回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当当预感,可能遇到小麻烦了,可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突然,门外响起了突突突的摩托车声音,未等车熄火,就有人跟磊磊的姐姐说话,说磊磊驾驶三轮车经过深坑边沿时,因为躲避公牛,落入坑内。人有没有事?路人说,人没什么大事,就是被车撞击了一下,现在正往医院送。另外车掉进了深坑,车厢都变形了。

当当一听,哪还得了?连忙跑出去问那路人,说哪个部位受伤了?路人说,应该没伤到内脏,不用担心。看路人表情有异,她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那么紧张,是呀,他是你什么人?当当苦笑了一下,后退了两步。

知道父母已在第一时间赶往镇上的医院,磊磊的姐姐也稍作收拾,并雇了一辆三轮车,带着当当和成成,一起往镇上赶。

望向车窗外,当当想到磊磊的养父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看望他的情景。是呀,多么动人的一幕!他虽然不是生父,可在对待孩子的这一点上,他又与生父有什么分别呢?试想,这得有多么宽广的胸怀啊!

当当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你只有种下足够的爱,才会收获更多的爱。”现在看来,磊磊心中种下的爱,最终在他的养父那里获得了丰收。想想自己的际遇,当当的内心又开始翻腾:我在严苛那里没有收获过爱,是不是因为我在他那里没播种过爱呢?当当又想,不对,是他从来都不给我种爱的契机。如果不是他脾性暴躁,导致无法沟通,我又怎么会不去种爱呢?但是,是不是也因为自己的态度不对,才造成了双方沟通不畅而导致无法播种爱的种子?人家磊磊就能做得那么好,是不是自己也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呢?

当当又一次叩问:这究竟是自己的问题,还是严苛的问题,还是两个人都有问题?

车窗外,一片片稻田已经收割完毕,一把把短短的稻茬儿立在水田上,就像无数的棋子摆放在宽阔的棋盘里。田埂上排列着的“人”字形稻草把儿虽然杂乱,但透出的清香却浓郁醉人,它们肆无忌惮地向四面发散,并向着当当他们的鼻孔猛扑过来。当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望着渐渐远去的稻田,想想“小猫种鱼”的童话,又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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