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很早就和我说过,自己的心事不要和外人讲。但那个时候我处在叛逆期,根本不信她那一套,经常晚上躲在被窝里和朋友们发讯息,叽叽咕咕说一堆有的没的。
后来我发现,朋友有朋友的世界,朋友有很多只是暂时的朋友,换了班级,他们身边就会出现新的朋友。
我开始学会把心事藏在肚子里。
不开心的时候,就吹着风从小县城的东头走到西头,或者晚上听着歌把脸埋在枕头里,和着眼泪昏昏地睡去。
那个时候的生活是忙碌的,写不完的作业上不完的自习,那个时候的烦恼是无奈的,除了接受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然后不知不觉就长大了。
长大后的烦恼比学生时代的烦恼要多得多,也复杂得多,很多烦恼并不会随着时间渐渐消逝,反而愈演愈烈。
它们会在我的脑海中循环往复,啃食我的神经,侵蚀我的心智,让我凌晨三点睡不着觉,终日恍恍惚惚。
这时候,散步与听歌已经不能再让我的心恢复安宁,一首歌我连五秒都听不下去。
我迫切地希望别人能够拯救我。只要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我就一咕噜将自己的烦恼全都倾吐出去,希望别人能够理解我的痛苦,然后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
但无数次的失望表明,没有人能够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在我表达清楚我的境遇与感受之前,别人就飞速地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了他们认为最理想的方案。
而这些所谓的理想方案,不仅不能解决我的问题,反而让我更加的焦灼与抑郁。
我终于意识到,真正能够倾听我的内心并且知道该怎么做的,只有我自己。
只有我能为内心的挣扎与冲突负起责任,只有我能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只有我能基于自己这样或那样的现实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解决方案。
我之前所做的一切行为,不管是愤世嫉俗地抱怨这个世界,还是自暴自弃地等待别人的救赎,其实都是在逃避,逃避问题,逃避那个真实的自己。
我害怕自己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害怕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优秀,害怕自己其实根本没有能力去解决当前的问题。
这种审视自己、批判自己的状态真的是太难受了,也难怪绝大多数人遇到问题不是抱怨就是拖延,或者干脆就把锅甩给别人。
从那之后,我试着让一切归零。我降低了自己所有的期待,让自己回归最原始的状态,就当自己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就像刚刚出世的婴儿一般。
我还常常把自己想象成森林里的蘑菇,河道里的灰鸭,给自己最自然最本能的心灵疗愈。
神奇的是,当初的不安与焦灼很快就化为了对成长的强烈渴求,我不再纠结于自己能不能行,而是集中精力竭尽所能地让自己学到知识、发现问题,然后用行动去解决它。
长久的逃避带来的日益深重的痛苦,终于在之后的某一天,化为了重生一般的喜悦。
《少有人走的路》在书的开篇就写道:人生苦难重重。
相比那些因为过往创伤终生无法接受自己、最终含恨而去的人,我们绝大多数人真的已经很幸运了。
在不断遇到问题、努力解决问题的人生路上,我们学会了正视自己、学会了接受自己,我们的灵魂由此得到解脱,我们的弱小与浅薄由此蜕变为强大与成熟。
否则,就像罗曼·罗兰所说:
“很多人在二十或三十多岁就已经死了,他们变成了自己的影子,不断地重复着以前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