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烟花不再来

——夏笳《你无法抵达的时间》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刹那的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世界上有多少人，隔着不同的频率、不同的节拍，就有多少次江湖的错过与不相见。

她是一只慢了半拍的“座头鲸”，频道总是与身旁的同伴错开，一辈子、终其一生都只能在深海里痛苦地唱着没有人能听到的歌。

可是她不甘心呐。

能怎么办呢？

柔软的海水冰冰凉凉，像掺了碎玻璃的大理石砖，有些硌人的疼；红色的珊瑚也不顺眼起来，那样鲜妍的红，就像血色，扎入眼底，毛毛的感觉传至心底。

于是她调快了频率，就像把频道从1转换到10，将一秒转换成一年，身体内部翻江倒海，被撕裂的痛苦出现了，她却甘之如饴。

在调频后，她吐出那些血红的生命的象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遇见另一只鲸。

频率终于对了。

上述的座头鲸只是一个比喻而已，本书的女主，是一个频道永远无法和男主重合的人。

换言之，他们之间相隔的距离与长度，是时间。

作为一本科幻题材的小说，夏笳老师的风格在科幻界可以说是独树一帜了。她的笔触很轻灵，看她的文章，你永远都像在一汪秋水里浮沉，飘飘渺渺，被独属于南方的温柔气息包裹起来。很凄美而又温暖，让人想要溺死在其中。

这篇《你无法抵达的时间》，也是如此。

并不唯美的爱情，女主单恋了男主20多年，在最后的相遇里离开了这个世界，沿着单向铁轨走下去，回到天蓝色的彼方，永生再不能相见。

夏笳老师在其中穿插进科幻的素材——通过声波制造生物电流，给大脑错误的信息，将生物钟短暂地拨快或者调慢。女主利用这个技术将自己加速了四倍，终于调到了能和男主相遇的频道上，但与此同时，每实现一次加速，她的身体也会遭受重创，出现吐血之类的症状。

是她自己将生命像烟花一样燃尽盛放到终点，短暂，她却甘之如饴地只为了遇见，然后走出他永远无法抵达的时间，无声息地消逝掉。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惊鸿一般短暂

像夏花一样绚烂

故事至此画上一个歪歪斜斜并不完美的句点，夏笳老师留下的魔力却仿佛还在，让人想起同类型却又不同的很多故事，如《触不到的恋人》、《穿越时空的少女》等等等等。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可到底她却无法像真琴那样，有千昭对她说一句“我在未来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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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选片段

1.

那一瞬间我竟然呆住了，像于无声处听惊雷。不错，你那所谓的特立独行风驰电挚，与我的迟钝缓慢冥顽不灵一样，都是病。我们身体里的小小钟表，被造物主事先调错了节奏，于是虽活在人群中，却始终用与别人不同的频率说话做事。那浩浩荡荡的时间之河里，人们摩肩接踵，热热闹闹地往同一个地方去，唯有我们被隔绝在两条细细的支流中，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只可惜，我永远都无法抵达你的时间。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2.

你跑着，像悬崖上的闪电，像野火地里的风，我跌跌撞撞跟在后面，像冬日早上的雪花，像暮春街角的落樱。火车轰隆隆开过，巨大的钢铁与火焰气息四散开来。你轻轻一跃，跳上最后一级台阶，回头拉我的手：

“快！”

我对你微笑，然后放开了你的手。

你惊诧的神情像一幅画定格在那里，连同僵在空中的手，连同手上那个皱巴巴的塑料袋，火车黑漆漆的车厢好像一个画框，上面是逐渐亮起来的天空。

我想我临死之前，一定会把这画面再回放一遍。

你呢?你也会记起我吧。我留给你的这个谜，希望你用尽一生也参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