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白头老(十八)

帝君抱着小狐狸出棺椁,两个闺蜜一把抢过去,一边一个揪着狐狸耳朵,急切的问,“你怎么回事?”众神更是集体激动,“到底怎么回事?”

小狐狸露个小脸,兴奋的跟大家讲,“以后你们遇到什么难事,就找老天算帐,老天很怂的……”却见青丘一族呆立墓室一角,凤九一道白光现了人形,跟白奕伸手,“拿来!”

白奕擦擦眼泪,问:“什么?”

凤九说:“霸天石呀!”

白奕怔住了,看一眼帝君,问:“你怎么会知道?”凤九的暴脾气上来,冲着老爹吼,“你还想瞒多久?”

凤九能理解,当年的小唯一抽魂咒君父,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懂事了吧?他看着他们的君主,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次次的跟老天爷拼命,哪一次不是遍体鳞伤,看着女儿受情伤之苦,他就是不说!

还有青丘的爷爷奶奶,叔叔伯伯,他们何辜?要累及断绝了子孙!

老爹也没情面讲,凤九冲着白奕吼,“爹,这个人不光是我们的君主,更是女儿喜欢的人呀!他不欠我们的,你怎么忍心?”

白奕动一下嘴唇,半晌,嗫嚅道,“女儿,你喜欢的男人,下令剐了你奶奶,你生在和平年代,可知‘碟刑’的残暴?”

凤九尖利着嗓子叫,“慈恩那·贱·人有什么资格做我奶奶?她自找的!”凤九也是一时气急,这才口出恶语,岂料白奕一个巴掌扇过去。

帝君大惊,忙把凤九护在怀里,那一掌便扇在他的背上,整个墓室一片寂静,人臣岂能打君?凤九都快被气疯了,哭嚷着,“为什么爹爹做错事,东华要挨打?你讲不讲理?”

帝君心疼的搂过她,柔声哄,“好了!都不疼的!我保证,一点都不疼!”凤九委屈嘛,兀自啼哭不止,帝君便把凤九交给成玉,念动咒语,使个搜地术,霸天石入他手。


帝君真的很想一掌拍死白奕,虽然被凤九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他摁着性子,跟白奕解释,“本帝君当年处置慈恩,是因为她通敌卖国,致使新昌失陷,司命牺牲,一城的百姓惨遭屠戮。此事天族史籍皆有记载,本帝君问心无愧!三日后,本帝君娶九儿,还望你首肯!”

白奕执拗的问:“本君若是不同意呢!”

狐后都火了,大声骂白奕,“能懂点事啵!小九夹在你们中间,左右为难,难了那么多年,还不够吗?她死过一回了!”

白奕无力的问,“母亲,我亲生的女儿和我的娘亲,先后爱上同一个男人,您让我怎么接受?”

狐后眼圈红了一下,轻声说:“我抚你育你十几万年……我一直以为,我才是你心中的娘亲!”

白奕忙跪下,抚着狐后的脚面,颤声道:“母亲,您这样讲,儿子无立足之地。生娘、养娘都是娘,养育之恩大于天。儿子只是放不下……这些年来,亲娘临终时的惨状,夜夜在我梦里出现……”

白奕抚狐后的裙摆,痛哭流涕。白止只好拽过凤九,把她交到帝君手上,柔声说:“你们且去办你们的婚礼,青丘不参加了!”

帝君坚持道:“不行!”

不是帝君逼他们,而是这个婚礼,凤九盼了几千年。她想要星星,帝君也会摘下来。一个女儿家,出嫁了,父母双亲送出门,亲人的祝福,这不是最根本的吗?

请不要对你们客气,你们就拿我当礼拜天过,本帝君又不是什么仁君!


整件事,慈恩的错,帝君依法判罚,没有错。凤九不能因为奶奶的错,去惩罚帝君。

经历了那么多,九死一生,断尾剜心,才逼得老天开了天启。凤九也绝对不会,你们不允亲,我便不嫁了,至于婚宴,来与不来,都要办,随便吧!

跪下给青丘的亲人磕头,说:“爷爷、奶奶,叔叔伯伯、各位婶娘,小九嫁了!”一指帝君,“嫁给这个人!”

“小九以后禀承家风,侍候夫君,为夫家添置香火!勉之敬之,夙夜无违!”

凤九娘过来扶女儿起身,仍然不满意帝君吧,却也知道,由不得她了!拉着女儿的手,想要叮嘱几句,某君主防贼似的防着她。眉头皱起来的样子,真心气势迫人。她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大胆的女儿,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只说,“娘亲看着你爹爹,你乖一点!别吵架!”

凤九点头,凤九娘亲便随白止走了。

凤九站在墓室前面,看着亲人离去的背影,泪水再次滚滚而落。帝君搂着她,安慰道:“别担心,我把白奕上神……的灵魂,从霸天石里抽出来,安回去,他就没事了!”

凤九哭得更响了,“哇……我竟如此不孝,我就记得婚礼,都忘了这档子事!”

帝君悄悄的叹息,有什么办法呢?接着哄呗!


凤九只是哭,哭得某君主想拿头撞墙呀!咬牙问,“你要怎样才能不哭?”凤九跺足道,“眼泪自己从眼窝里掉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帝君问,“那你告诉我,眼泪怎样才能不从眼窝里掉出来?”凤九大哭,“我怎么会知道!哇……”

帝君说:“不如这样,本帝君答应你,等我们结婚之后,我带你出去玩,你想去哪里?”

凤九擦着眼泪,“结婚后,要三朝回门,要摆长辈宴,不能出去玩的,哇……”

帝君抚额,无力的说:“我是天地共主呀,我总不能给你玩倒立吧?”

司命进来了,做个揖,“帝君,是回太晨宫,还是碧海苍灵住下来?”凤九还趴在他怀里抹眼泪呢,帝君低头问她,“司命问你呢,回太晨宫,还是这里住下来?”

凤九坐起来了,歪着头,施个术法,给司命粘上胡子,再把眼角开一些。然后她蹦起来了,抱着司命转一圈,高兴的直嚷:“我就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永远死下去,司命,你回来太好了!我可想你了……”

司命背脊梁一阵冷汗,他觉得,他又要死很久了!


很奇怪!帝君竟没有发癫,脸色红黄青蓝紫,咬牙道:“难得帝后高兴,你陪帝后回太晨宫,本帝君去一趟灵山,半日便回。

替本帝君颁下诏书,计司、礼部、工部、五署、九寺,翰林院,即日起,到太晨宫点卯,听候差遣。

另外,三日后,四海八荒,所有君主除青丘外,全部参加本帝君的婚礼,不得缺席。”

凤九问他,“你去灵山干什么?”

帝君说:“我去找秃子,给霸天石超度一下!这可是一城百姓的冤魂!”

凤九揪着他的衣袖,娇声道:“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

帝君说:“太远了!会累的!不如让司命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凤九娇声说:“可是,我现在是你的新娘了,我就想黏着你,新郎怎么可以扔下新娘子?”

帝君的心突然变成了一汪水,春风吹起阵阵涟漪,捏捏她的脸颊,柔声说:“九儿如此黏夫君,怎生得了?”

凤九俏声问:“一起去!”

帝君立刻摇头,灵山上都是男的,本帝君的帝后这么漂亮,男人见了,想什么肮脏的勾当,当本帝君不知道吗?


灵山上,佛陀领着众弟子,收拾行李呢!木鱼、佛串、紫金钵什么的,听说某君主把渤海给煮了,这可是灭国级的~屠~杀~呀!佛心向善,佛陀准备,带着众弟子去超度一下。

恰时,帝君上灵山了!

众佛大惊,一边匆忙出迎,一边猜测,“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抱着小帝后,哭呀哭的吗?”未来佛悄声问:“悲伤过度?看破红尘?出家为僧?”

众佛一起爆粗口,“你可拉倒吧!这破和尚,我们可不收!”更有甚者叫嚣着,“佛祖,这货要是出家,我们就还俗!”

佛陀是大佬嘛,自不会像小弟那么浮躁,不过是有些忐忑,缺德君主当和尚……灵山君临天下是一定的,佛法昌盛就算了,众弟子见面,“善哉~善哉!施主,凡事有因必有果,你资道啵?再得瑟,老衲削你噢!”

出了大雄宝殿,行个佛礼,佛陀:“呃……啥事?”帝君把霸天石递给他,佛陀也傻眼,“这难道是……霸天石?”

帝君问:“能化解吧?”

佛陀说:“倒是能解,可这……好像有撬过的痕迹!”帝君点头,“下咒之人,必是后悔了,想破解此咒……许是不得其法,又怕人知晓吧!”

佛陀感觉,帝君今日有些不同,倒是精神奕奕,不像刚死了媳妇的模样,更像天上掉个大金元宝,准备无误的砸他脑袋上。

佛心向善,普度众生呀,佛陀这个时候,想起礼节了,“帝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灵山蓬荜生辉,请进殿奉茶吧?”

帝君摇头,“不了!帝后黏人的很,要立刻回去!”

明白!来显摆的!

佛陀转身进大雄宝殿,语气平淡,“送客!顺便洗地!”太欺负佛了,有媳妇了不起是吧?特意跑到灵山上来显摆?


帝君笑笑下灵山,未来佛追上来,递给他一串佛珠,说:“佛祖让送给小帝后……新婚礼物!”帝君接过,一脸嫌恶,“好歹佛界大佬呀,这么小气?”

佛祖站在高处,恨恨的骂一句,“你还天地共主呢?这么幼稚!”心却是通透的,许是,幸福来得太快,这货感觉不真实吧!所以,要亲送霸天石上灵山,严防死守各种意外。想来也是好笑,天地共主竟然也会惧怕!

作为几十万年的老友,佛陀曾亲证,某君主雄心万仗,誓守山河,如今,怕是只剩红尘万丈了。

佛祖下意识的念经,念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念的是《增福增寿经》,虽然,你天天骂我是秃子,虽然你真的很讨厌,但是,要幸福哟!

凤九进太晨宫,倒是睡了一会儿,终是心里有事,翻来覆去,都没怎么合眼。后来宫娥来报,说是折颜和白真送嫁妆来了!

凤九的嫁妆,还真是一言难尽!

按理说,青丘唯一的小孙女出嫁,嫁妆还有数吗?问题是,凤九的衣裳、首饰什么的,在渤海,被帝君“海底捞”一锅煮了,剩下的那些,或是旧了,或是拿不出手,想着再准备,时间又不够。

所以,折颜和白真给凤九抬来了一箱金银珠玉,一颗凤九等身高夜明珠,帝君的四海八荒图,上面画满了乌龟。其实,凤九急需一件外套!

凤九让人奉茶,却连打两个喷嚏,大冬天的,从暖被窝往外蹦,身上还穿着春衫,神仙也打喷嚏呀。

白真抱抱她,柔声说:“怕你难过,才急冲冲送嫁妆来。来不及准备,不过是一个意思,你要明白,你出嫁,叔叔、婶婶,爷爷奶奶都是开心的,所以,你也要高兴,做新娘是不能哭的……”

帝君回来的时候,连宋和成玉也在呢,凤九陪他们客厅喝茶,身上披着帝君的紫色外套。

那衣服太大了,凤九披在身上,像盖了被子,只露一张削瘦的脸。

帝君却有一种微醺的感觉,就像莲池里的莲花,开出并蒂,那香气丝丝缕缕,爬满他整个心房,天地共主的日子,无端有了烟火的味道!

凤九看帝君回来,高兴的,几乎是扑过来,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嚷着:“四叔和折颜送来我的东西,他们还有礼物,说要等你回来一起看!”

一张锦榻,榻上放着小桌,两边设有锦褥。某君主有空位置不坐,拉着小狐狸,非要两个人挤一个锦褥上,低头看看怀中的小狐狸,“累不累?怎么不多休息?”

小狐狸跟他狡黠的笑,一指众人,“他们跟我讲天地共主的婚礼,我觉得我还是逃婚比较好!”帝君皱皱眉头,“他们大概想要下凡历劫!”

众人尴尬的咳,化出礼物放在小桌上,然后一齐抬手,“告辞!”

凤九不满的责备帝君,“你看你,一回来就把客人赶跑?”

帝君一脸委屈,“他们怂恿你逃婚呀!”

凤九说:“我会真的逃婚吗?”

帝君便很高兴,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轻声说:“也对!像本帝君这样的,估计不好找!”

凤九搂着他的腰,仰面,咯咯直笑,“你傻不傻,我都逃婚了,还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当然找新款了!”

帝君低头,皱皱鼻子,“新款,你记得住名字吗?”

他们两人在客厅腻歪,全然不顾,他们的行为,已经实步构成有伤风化罪!可怜司命站在廊外,进退两难,帝君看到了,问他,“什么事?”

司命化出一个礼盒呈上,说:“禀帝君,魔族送上新婚贺礼,说是他们的储君平南公主,要上天庭喝喜酒!”

帝君接过礼盒交给凤九,只说:“此事难得,你去通知夜华,要隆重接待,不可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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