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第二十四章

韩承恩正和韩承嗣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忽然看到哥哥瞥了一眼手机，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有事儿？”
　　“不，没什么。”韩承嗣收起了手机，似乎什么都没发生，“明天上课的事。”
　　韩承恩略带怀疑地看着哥哥，不过却也没有深究的打算。
　　“行吧，天也晚了，我该走了。”
　　“嗯，走吧。”韩承嗣起身收拾东西，没有留宿弟弟的打算，“路上注意安全。”
　　“行了，你收拾吧，不用管我了。”
　　“我也没打算送你。”韩承嗣擦着桌子，看都没看韩承恩一眼，“我刚才和你说的事，你再好好想想。哥不是想阻拦你，只不过有些人不能碰，有些事不能做。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能明白。”
　　“行啦，别跟我这儿上课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等到弟弟走了，韩承嗣放下手里的抹布，坐到沙发里，拿出手机。
　　迟疑了一阵，他给林玉打了回去。
　　“怎么了？这么晚找我好像不是你的习惯。”
　　“明天？我想想……明天上午不行，我有课。下午吧，当然你想约午饭也行。我都有时间。”
　　“……逛街？这么贤淑的爱好我可没有啊。你想买什么？”
　　“不，不麻烦，为你这么可爱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好，中午见。”
　　挂掉电话，韩承嗣静静坐在沙发里，和空气融为一体般沉寂了下来。
　　——看来自己的行动有了成效。韩承嗣不禁松了口气。本来在实施接近林玉的计划之前，他始终在担心自己会失败。自己事自己知，他从没谈过恋爱，甚至和女性单独交流的机会都很少。所以，对于如何接近林玉毫无头绪，对是否会有效果也没有把握。
　　在韩承嗣看来，女人——至少是绝大多数女人——毕生与逻辑无缘，因此接触起来非常麻烦。他不擅长处理规则和方案以外的事情，这是他最大的弱点，韩承嗣自己清楚。
　　只是，为了将弟弟从可能的危险中解救出来，林玉这个变量必须控制在自己手里，这是他推演后的最优解，同时也是找出答案、解决问题的必要一环。当然，在他眼里孟音也是同样的变量，但对韩承嗣来说，处理一个林玉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实在没有余力再去处置一个神神叨叨的心理医生了。
　　韩承嗣清楚，自己对林玉的接近，很容易被她和其他人错误理解为好感。这让他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对韩承恩的愧疚感以及对自己的厌恶感，同时也有一些担忧，怕事情解决之前再被自己弟弟误会。甚至就算事情水落石出了，弟弟恐怕也会对自己有芥蒂。只不过，事已至此，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弟弟，他自认为暂时没有其他选择。
　　——只能寄希望于届时弟弟能理解自己了。韩承嗣不是很有把握地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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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哥哥家离开后，韩承恩把车停到了“99心理咨询所”门外不远处，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找医生姐姐。
　　哥哥的异样他看在眼里，并没有点破。
　　在他的记忆里，哥哥很少有如此含糊的时候，通常都是出现在发生什么重大事件时。比如，父母的意外身亡。
　　那也是他第一次遇到孟音，只不过当时没有料到自己会和她产生如此深的羁绊。
　　坦白地说，如果不是先认识了林玉，韩承恩大概会去追求孟音。对他来说，孟音身上的种种矛盾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像是偶然发现了一朵自己从未见过的花，无法自拔地妄图折断它收为己有。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孟音的危险性与崩坏感是自己完全无法抗衡的。一旦强行容纳，恐怕自己将会陷入绝望的深渊。
　　必须要承认的是，孟音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人。因为父母的意外离世和哥哥的诡异态度，当初的自己陷入了一种由悖论构成的螺旋中。就像行走在莫比乌斯环上，无论怎样努力，最终都会回到原地。然而，对于处于如此绝望境地中的自己，孟音却轻易地击碎了禁锢自己的桎梏，将自己解救了出来。虽然，她的手段更加决绝。
　　自那之后，他发觉自己似乎失去了人类的情感。或者具体地说，他失去了表现真实情绪的能力。但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他在面对他人时可以保持一种“上帝视角”，可以近乎彻底地了解对方的情绪，并根据需要选择正确的情绪去进行反馈。这很有趣，也很实用，但并不值得欣喜。
　　韩承恩古井无波的心理已经持续很久了——或许物理的时间并不长——久到自己都快忘了感到幸福/快乐/愤怒/悲伤/无奈/痛苦是什么感觉了。他并不喜欢这种现状，这让他时常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类。然而，悲哀的是，他对此无能为力，甚至连希望的方向都找不到。因此，他选择化身一个“顽主”或者“小丑”，寄希望于身边的人在情绪波动时能稍微分享一下，以此来填补自己心理上的空虚。但，收效甚微。甚至最近连这种分享都快要做不到了。
　　他有想过向孟音寻求帮助，却又迟迟下不了决心。一方面是他不想让自己心目中特殊的她知晓自己其实“不是人”；另一方面则是他的私心，希望自己“特殊”的能力能够最后帮自己一次，追求到林玉。
　　何况，小白已经死了，自己和他的计划已经无可避免地开始了。他没有回头路，只能沿着既定的方向孤独地走下去。
　　——不过，虽然不能寻求帮助，但自己还是想和医生姐姐聊聊，权当放松精神。这么想着的韩承恩下了车，向着孟音的心理咨询所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就看到有人从那里出来了。
　　“林墨？”韩承恩有些吃惊，“他和我分手后跑这儿来了？”
　　韩承恩停下了脚步，开始思考自己还要不要去找医生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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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墨将车停到楼下，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坐在车里翻着微信，想着要不要联系一下韩承嗣。虽然自己今天拖延了一下，但他本心还是想和韩承嗣交流一下。对于小韩这个哥哥的头脑，林墨还是非常信服的。只不过还没翻到韩承嗣，林墨忽然看到了一个自己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白朝夕！他给自己发了条消息后又撤回了！
　　——可那是他死后的事啊！林墨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从头到脚都被冷汗浸湿了。
　　这……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林墨又被吓了一大跳，但随即发现是白黎安打来的。
　　“喂？什么事老白？”
　　“林墨，你回家了吗？”
　　“刚到家，还没下车呢。”
　　“那正好，我需要你到几个地方去帮我找人。”
　　“找人？谁？”
　　“我姑娘，白鹭。她在幼儿园被人领走了，我现在找不到她了。”
　　隔着话筒，林墨隐约听见陈礼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