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慌了,又大喊两声,爷爷安详躺着,没有回应。
一股浓浓哀伤袭上心头,坚强探了探爷爷的鼻息,然后含着泪很慢很慢地走出房,告诉家人们,爷爷去世了。
依爷爷的遗愿,给爷爷办的旧式葬礼。
按风俗要跪请乡邻,从小在城里生活的后辈们抵触旧俗,并且也定了爷爷的后事主要由坚强家操办,于是那些事都由他做。
坚强跪破裤子,跪到膝盖流血,终于请齐葬礼上需要的相帮弟兄。
迎接来吊唁的人,也是他跪在灵堂旁边。
他心眼儿实,爷爷希望办旧式葬礼,他就要办到。
坚阿爸说:“那些规矩只不过为了让活着的人找点儿安慰,死人知道什么?你别那么笨。”
不了解他家情况的人,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儿子守旧古板,爸爸还挺新潮的样子?
那是因坚强受爷爷奶奶影响大,受传统文化影响大,坚阿爸幼年时没在爷爷奶奶身边,到了上学时又赶上动乱年代,仍然只能他自己一个人混,再加上各方面条件的差距,他总觉得爷爷奶奶偏心伯伯姑姑们。
坚强给爷爷奶奶惹过祸,也受过他们爱护,他不理会包括自己父亲在内的人讥笑,只认为应该担责那就担了。
葬礼办完,休息两天,开始处理爷爷奶奶的遗产。
现金和一些值钱物件,由儿女辈的平分,一些纪念物品则由孙辈平分。
他们一生守本分,留下的财产不多,分的时候也没什么争执。
稍微麻烦些的是房子,是卖了之后分现钱?还是留给谁住?
最终决定把房产证改写在大伯名下,因为是单位福利房,90年代末的时候,由大伯出钱补款买为个人产权,理应由大伯继承。
大伯有房子住,他也想留着老房子能怀念父母,不肯卖也不肯租,让坚毅从办公室小套间搬出来,和小眉搬去住。
这是挺好的安排,小眉生孩子后一直住娘家,这样能让小夫妻团聚了,坚毅他们生活方便,大伯想去老房子看看也方便。
坚毅把爷爷奶奶留的老家具都拿布罩上,保存得很好,兄弟们有空也去聚聚,感受爷爷奶奶残存的气息。
他们天天围着婴儿转,夜里难睡好觉,阿青有时还半夜打电话来。
阿青说:“我可对爷爷尽了孝心,坚强为什么还是对我很冷淡?坚毅啊,我命苦啊,你帮着劝劝,希望我跟他当不成夫妻也当好朋友。”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哥哥和前嫂嫂的事?
坚毅只能随口劝几句,坚阿爸和阿青住一起,明知阿青没有做照顾爷爷的事,也还是没办法反驳,怕给坚阿爸添麻烦。
睡眠被打扰,很恼火,可是小眉带孩子又要做家务太累了,发脾气的劲儿也没有。
等孩子满五个月,小眉准备找工作上班,小眉母亲去帮着带娃,她听到两次阿青半夜打电话了。
老人社会经验多,她反应过来:“你们那个前嫂子咋总是半夜给你们打电话?有啥需要你们劝的?是不是她对坚毅住了房子不满哦?”
是因为不满坚毅他们住留的老房子?小眉还真以为是让坚毅去劝坚强呢,细想想也对,离婚几年了,前嫂子还频繁让前小叔子调解什么?
实际原因是觉得他们住了爷爷留的老房子,认为他们占了便宜吗?小眉暗嘲自己脑子怎么转不过弯儿?
小眉决定搬出来,同辈的孙子孙女那么多,他们住着就跟霸占了房子似的,搬出来不是怕阿青,是不想做事给人留话柄。
她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催着蓝儿、坚强他们办结婚证,也许他们正式结婚了,阿青就不好意思再纠缠,连带着亲人都能过清静。
老房子也不能空着,让坚毅跟大能商量装修改建,隔成了三间宿舍,一间四人,另留个坚毅住的小单间,省了公司租宿舍的钱。
把房子拿来公用后,阿青没再给坚毅打过电话,他们没明问过她是不是因房子找借口骚扰,可推测也多半是了。
小眉在杜鹃区一个小厂当库管,离坚强他们不远,就住在农家乐里,那个农家乐虽小,客房还是有的。
小眉母亲带孩子彩宝同来住着,他们下班后帮着带带孩子,小眉母亲又帮他们织围巾、缝扣子什么的,相处融洽。
孩子小名“彩宝”,是小眉梦见有娃娃从彩虹上滑到她怀中,因第一个孩子没保住,这个娃更像是风雨后的彩虹了。
彩宝贪吃,小眉奶水不够,还又要上班,孩子只能吃奶粉。
坚强和蓝儿有时也买给他,在他10个月后,要喝些盒装牛奶了,坚强给他前,指着盒子教他喊“伯伯”。
彩宝成思维惯性了,见着牛奶就眼睛发亮,然后小嘴儿咿呀有声,等一岁多后能比较清楚喊出声音,就喊所有牛奶制品“伯伯”。
小眉父亲来看外孙,带去超市买零食,小家伙哭着喊着要吃伯伯,他弄不清“伯伯、白白、贝贝”是什么,只能沮丧抱回孩子。
这让蓝儿哭笑不得,一边解释彩宝想吃的是什么,一边怪坚强误导孩子。
原本是逗彩宝喊了再给吃,哪知小孩的思维是把牛奶名称当“伯伯”了?坚强感到冤屈也不敢辩解。
看着他们,小眉笑说:“你们快结婚生子吧,以后我拿着牛奶教你们的孩子喊‘婶婶’。”
提起这些,蓝儿没接话,心里总难踏实,不太想结婚。
可总拖着也不行,她也不是不愿意和坚强结婚,只是没办法安心。
国庆节前他们去办证的时候才知道还办不了,因为坚强的名字改过,蓝儿的年纪改过,户口本和身份证上有差异,要把户口本和身份证换成一致的,才能办证。
办这些,又得要差不多两个月才可以弄完,坚强嫌程序太麻烦,蓝儿倒略舒了口气。
才刚舒口气,以为不会发生啥事了,又接到坚阿爸打来的电话,出了个大事!
“阿青要死了!她喝农药中毒啦,送进急救室去,医生让签字,到底救还是不救?”
是她要自杀?为什么要服毒自杀?
坚阿爸也说不清:“唉,也不清楚喝没喝,地里的活儿以往都请帮工来做重活,阿青这次上午没有请人,自己去打农药了,中午没回来吃饭,有人发现她晕倒在田里……”
送到医院,医生说可能是农药中毒,阿青又含含糊糊说什么不想活了,死了算了,所以赶紧送去洗胃。
洗了胃也没有好转,坚阿爸在急救室外问救不救?
坚强犹豫地说:“我没有现钱呢,你们考虑吧。”
“那你问问蓝儿有没有现钱嘛?”
坚强的眼神瞟向蓝儿,神情古怪。
农家乐刚换了桌椅、消毒柜什么的,他是没钱了,但是人命能用钱衡量吗?
听到问自己,蓝儿在旁边说:“必须救,先同意抢救,再想办法凑钱。”
她掏出自己攒的钱,让坚强快去银行转给他们,免得为钱的事磨时间,耽误了救治可不行。
到了第二天早上,坚阿爸又打电话来说:“别着急,不需要再多寄钱,阿青没有服毒。”
昨天太急了,医生也不能确定有没有中毒,但来不及仔细检查了,阿青身上又有农药味,意识也比较模糊,只能洗胃,又用阿托品解毒,先把保命的事做了再说。
等生命体征平稳,做了全身检查后,结果出来为:她感冒,加上她很少做体力活,突然用手压式喷雾器连续喷,造成肌肉劳损,也就是病加劳累又饿了才晕倒。
至于农药味,只是喷雾器后来用破了在漏水,阿青才满身有味。
送到医院时,她已半醒,医生问她时,她有心想吓吓别人,顺口答应是服毒了。
医生连忙要送去洗胃,她要再说清已经来不及,场面混乱不堪,她也头昏脑胀,也就乌龙抢救了一回。
医生很气恼,那么抢救,万一出了医疗事故,谁负责?
坚强也气恼,原本只需要用肥皂水好好洗洗,吃点感冒药,输些葡萄糖,这却按将要死了来抢救,多花几倍的钱了。
其实别说撒谎服毒,那么累的去喷农药也没必要啊,阿青何必这样?
后来白伢讲了,才知道是听到坚强和蓝儿要办证的时候,她在赌气。
她曾对白伢说:“你爸要有新家了,妈挣那点钱养不活我们娘俩,不去辛苦种田怎么办?”
可是小店的收入能勉强维持基本生活,阿青有时帮人挑裤脚边、换拉链之类够她零花钱了,买大件电器和白伢学费、生活费之类大笔开支有坚强寄,哪会过不下去?
阿青是担忧坚强再婚后,不管白伢了,她得把事情闹开,逼坚强当着孩子的面保证,一定继续负担她母子的生活。
每个人的处事方法不同,蓝儿实在怕了这种闹法。
就算不相信蓝儿,担心她要挑拨坚强不管孩子,好好商量,立个字据让亲友做见证不行吗?何必用性命来闹得鸡飞狗跳?
一个月后,坚强的现钱够了,要还钱给蓝儿,又另加谢礼。
蓝儿不收钱:“我不想结婚了,不论怎么说,最初的婚恋问题没处理好和我有关,那些钱当是给阿青赔偿了,一切结束吧,太糟心。”
坚强没料到她平平静静一个多月,却是又存了要分开的心。
这一回,坚强连挽留都不敢,怕说错话没有转圜余地。
他愣了愣后,赶紧跑去找小眉:“蓝儿又要跟我分手,快帮哥劝劝她。”
小眉问蓝儿:“是不是介意强哥结过婚,心里有疙瘩?”
蓝儿说:“我不介意过往,是害怕以后!钱财多少,我不计较,可是阿青和坚强那种关系像一团扯不清的乱麻,太让人头疼了,我喜欢清爽利落,讨厌复杂混乱。”
从朋友角度,小眉觉得蓝儿离坚强远远的才好;可从亲戚角度,小眉又希望蓝儿留在坚强身边。
想了想,小眉说:“他们打电话来时,你可以拒绝抢救阿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