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们仍有梦

《新青年》百年献词暨2022新年寄语

文/沈为之

1915年的那个秋天,上海吉益里21号,陈独秀先生从陈子沛、陈子寿兄弟手中,拿到每月200个银元的出资,开始《新青年》杂志的刊印。谁也没有想到,当年卖不到1000册的学生杂志,竟照亮了尚处于黑暗中,摸索前行的中国。

自1840年,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打开了中国的近代史,这个苦难深重的民族,便开始了它长达百年的救亡图存。

魏源在《海国图志》里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严复在《原强》里“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郭嵩焘在《使西纪程》里破除华夷之辩,孙中山在《建国方略》里提出民族复兴这个伟大梦想。

那个时代,每个人都握紧着自己为这个国家开出的药方,用热血和生命,在贫瘠的土地里,翻找这个民族的出路。

所以我们看到了太平天国领导农民革命,看到了洋务精英试验改良,看到了戊戌君子力争君主立宪,看到了三民主义呼吁共和……我们一次次从希望到失望,又一次次从失望中,升起新的希望。

直到1918年,十月革命一声炮响,为中国送来了马克思主义。

李大钊先生激动的在《新青年》第5卷第5号,写下《布尔什维克的胜利》,自此,马克思主义在中国星火燎原,从上海的石库门,到嘉兴的红船上,从湘潭的新民学会,到武昌的抚院街,属于无产阶级的理想主义,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生根发芽。

但新事物的发展,总是在曲折中迂回前行。

四一二凌晨,高昌庙军舰上空升起的信号,在两个决定近代中国走向的政党间,撕开了一条难以弥合的裂痕。曾几何时,还是新文化运动领袖的人物,在一夜之间,迷失在时代的对立面。

新与旧,左与右,始终是这个国家无法绕行的政治纠缠态。

在此之后,东北少帅改旗易帜,青天白日满地红旗,结束了16年14位国家元首的混沌时代,人们一度看到了南京政府,在这片黄土地上,推行三民主义的希望。

在海内初平的新十年,南京政府推出二五减租,收复汉口、镇江的英租界。全国12万部丝车,在女工们日以继夜的脚踏缫丝中,织出了这个国家的第一次工业化热潮。

在1930全球经济大萧条时期,平均每年8%的工业产值增长率,让我们一度踌躇满志。

那时的我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奔赴那个美丽新世界。

所以,在1932年,上海《东方杂志》就向全国各界人士,发出了四百份征询,问题是:你梦想中的未来中国。

只是这个梦想还没有开始,就已在卢沟桥的枪声炮火里支离破碎。

那位一心想要脱亚入欧的邻居,在关乎人类命运的未来抉择中,终是与我们产生巨大的分歧。

中国革命者从他们那里译来《共产党宣言》,但这位一衣带水的邻居,却在上海的破巷里,靠着清水和饭团,酿成了法西斯主义。

随着巴登巴登的蒸汽浴室里,“三羽乌”腾空而起,东方的灾难,终是降临在了这个曾经左右世界的文明古国。

绝望中的中国,在深渊中继续滑向深渊,在1939年完全触底。

南京城下30万尸骨血流成河,陪都重庆被轰炸100多次,20万人无家可归。国际战场上德军6周攻破巴黎,伦敦被轰为一片废墟,整个反法西斯阵营陷入最低谷。

钱穆先生在头顶日军的轰炸机下,倔强的用竖版,写下《国史大纲》,他说,万一中国不幸亡国,未来的青年,可以从中缅怀过去,为复国而奋斗。

是啊,我们从来没有放弃梦想,哪怕是在这个民族最为绝望的时候。

所以,当1945年9月2日,密苏里号战舰上,徐永昌上将,在黑色帆布面的受降书上签字时,另一头的重庆、广州街上,市民在丢帽子,士兵把子弹打向天空。

我们以为一个止戈为武的时代即将到来,但10个月后豫州大地复起的枪声,让所有人认清革命尚未成功。

曾经有过共同理想,但最终刀枪相见的,不只是与我们隔海相望的邻居,同样也在我们自家兄弟间激烈分化。

淮海一役,500多万支前群众,通过独轮小车,一趟一趟的,用脚投出了他们的选票,历史终究是由人民,推选出了他们自己的领袖。

因为这是他们的梦想,一个耕者有其田的大同社会。

我们的土地改革,使三亿多农民获得七亿亩生产资料,中山先生“平均地权”的理想,在他的后继者中发扬光大。

那是一个梦想昂扬的时代,每一位劳动者的眼里,都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

在前三十年,我们做出了放眼整个人类历史,都难以想象的成就。

一五时期156个重点工程,694个建设项目全部建成,全国城乡卫生医疗网络基本形成,天花、霍乱、鼠疫等疾病得到有效防治,大庆油田摘掉了我们贫油国的帽子,罗布泊深处升起第一朵蘑菇云,80000多座水库从山川中拔地而起,2000公里地球轨道上响起《东方红》,我们的人均寿命由35岁提高到65岁,我们的文盲率从80%下降到20%,让人民真正拥有认知世界的权利……

在局势动荡的80年代,我们的总设计师喊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我们要解放生产力。

自此,我们的经济总量一路超过意、法、英、德、日,坐在了世界的次席。我们的人均GDP跨过1万美元,进入中高收入国家行列。我们的神州大地,已焕然一新,西气东输、南水北调、公路成网、铁路密布。我们用钢筋水泥,堑山堙谷,铺路架桥,改造着960万平方公里的原始地貌。我们的嫦娥飞升奔月,我们的祝融登上火星,百年不遇的新冠疫情,仅用三个月就取得武汉保卫战。

为了摆脱贫困,全国数百万干部日夜奋斗,25.5万个驻村工作队挺进一线,仅用八年,便实现9899万农村贫困人口全部脱贫。

一户户贫困乡亲,感受到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一座座深山里,重新亮起山外照进来的希望。

我们在新时代的阳光下,享受着前所未有的民主、自由和人权。

我们用胜利告慰先烈:社会主义没有辜负中国。

在过去的2021年,这场历经百年的社会激荡,在今天每个公民的生活中依然纠葛。

全面小康的胜利号角刚刚吹响,华融17亿巨贪让反腐再度高压;阿拉斯加谈判桌上的强势赢得全网喝彩,深房理的大地震又引起公信危机;觉醒年代让年轻人斗志昂扬,日入200万的艺人,让劳动者的价值观崩塌;水下洛神让东风压倒西风,禾下乘凉梦的老人终是离我们而去;建党百年的骄傲,在天安门前热泪盈眶,河南的暴雨,又让我们心揪在那班5号车厢;9秒83的黄种人,在百米赛道第一次扬眉吐气,某互联网大厂又被爆出职场丑闻;扎根山区40年的女教师被写进共和国简史,流量明星、钢琴家、女主播们,却一次次击穿大众的底线……

这一年,我们被一次次的感动,这一年,我们也被一次次的触痛。

我们用几十年时间,走完发达国家几百年走完的路,这背后是透支的汗水,所带来的副作用,在今天开始隐隐作痛。

曾经我们以为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自然获得更多的收入;曾经我们以为寒门出贵子,是可以突破的阶级壁垒;曾经我们以为结婚生子,仅仅出于爱情便可以成立;曾经我们以为追求梦想,是年轻人都应拥有的人生。

但在金融资本垄断的今天,我们中的大多数,被迫参与到这场零和游戏中,在虚拟金融领域里,维护着自己脆弱的资产不被掠夺。我们心心念念的直接税,被按在案头迟迟无法出台。我们的社保亏空,依旧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未来的每个年轻人头顶。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们仍然负重前行,我们仍然需要梦想。

从莫尔笔下的“乌托邦”,到康帕内拉书中的“太阳城”,从只存在72天的巴黎公社,到世界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人类对于未来社会形态的探索从未停止。

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也将迎来崭新的发展。

我们总是期待,自己能躬逢一个大时代,但真当身处其中,又是否有能力完整了解时代的面目?

在这条先烈们披荆斩棘的道路上,我们实现了一个又一个不可能的历史任务,来到了这个国家,数百年来从未企及的高度,也是这个世界,百年未有的大变局。

就在2020年,中国GDP首次超过100万亿,达到美国75%。这是自1894年,美国GDP超过英国成为全球第一后,第一次有国家在GDP总量上如此接近美国。

我们通过三代人的努力,把我们这一代人,抬到了跟西方发达国家同一条起跑线,我们五六

十年代摸着苏联过河,七八十年代摸着美国过河,之后又从西欧发达经济体中学习经验与得失,最终形成自己对于本民族国家治理的政治智慧。

当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全球大危机,那些我们曾经学习的对象,除了无限量化宽松之外,便再也没有拿出行之有效的方案,那么现在,就是到了我们自己,独立思考的时候。

所以这些年来,我们应当敏锐的觉察到,西方理论在国内主流政策中的边缘趋势,我们提的是“一带一路、中国制造、乡村振兴、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些西方体系中从未出现过的施政方略。我们要尝试用中国方案,来解决中国问题,这不仅是中国需要的,也是这个世界所需要的。

在未来的几十年,去西方中心主义化下的未来探索,将成为中国意识形态上最重要的变革。

面对西方“群体免疫”的闹剧,我们第一次醒觉,曾经追赶学习的对象,已经裹足不前,我们不能把希望寄于他人,因为希望就是我们自己。

我们相信自己,所以我们有了自主研发的五代战斗机,我们有了东风洲际导弹,我们有了第一艘国产航母,我们的高铁输出全世界,我们的可控核聚变进度领先欧洲,我们正在建立5G标准,我们的移动支付全球第一,我们的超级水稻为全球解决饥荒问题……

百年前,先辈们梦想的新中国,在今天冉冉升起。

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接近梦想,我们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拥有未来。

也许你是还未毕业的学生,也许你是格子间里的职员,也许你是摄影棚里的艺术家,也许你是大桥上的工程师,也许你是网约车司机,也许你是夜市摊小贩,甚至也许你的手中只有一把镰刀,你的肩头只有一条扁担,但你也有追求美好未来的权利。

因为你对未来的向往,关乎这个国家的方向。

但在当今这个原子化的社会,川流不息的城市街头,进进出出的高楼大厦,每个人都握紧自己的心事,行色匆匆。

我们彼此之间,变得越来越陌生,互联网并没有让人心挨的更近,反而在手机屏幕的两头,隔着重重的戒备与疑惑。

一百年前,那股激昂不屈的青春热血,在今天却变得越发如履薄冰。

我们的呐喊不再响亮,我们的争论不再执着,我们深陷在柴米油盐的困顿中,我们迷茫在奶头乐的包围里。住房、就业、教育、医疗……几座大山,紧紧的束缚着每一个青年人,奔赴更远大的前程。

这也正是今天,我们为何重启《新青年》的本意。

相信再青涩的思想,也是未来的支流,相信当支流汇聚成海,当孤岛连成大陆,这块温暖的大地上,便能重新凝聚起强大的力量,将这个社会,改造成我们期待的模样。

因为,我们仍有梦。

那是湖南水稻试验田里,91岁的袁隆平,坐在禾下乘凉的梦。

那是301医院病床上,癌症晚期的邓稼先,打杜冷丁时昏迷不醒的梦。

那是长津湖战壕里,四肢冻烂的战士,死前高烧下的梦。

那是云周西村,未满15岁的刘胡兰,在侧刀前合上眼睛的梦。

那是大革命失败,写完诀别信的夏明翰,在牢狱墙上用指甲刻下的梦。

那是西郊民巷里,绞刑架上的李大钊,镜片摔落下层层破碎的梦。

那是25岁的教员,正背起行囊,在长沙码头,眺望未来中国的梦。

……

100年前,即将60岁大寿的梁济,在投河前,问儿子梁漱溟:“这个世界会好吗?”

100年后,这个答案,必将在新一代青年人中,得到回复。

这个世界会好的。

因为我们仍有梦。

愿新年阳光,照亮每一个善良、勇敢、互相关怀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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