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江辰(1)

      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一个干净立挺的街角,一个猝不及防的偶遇,一个尴尬至极的对视。

      旁边的咖啡店适时地播放着陈奕迅的歌:“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回首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第一秒,对视。第二秒,反应中。第三秒,反应中。第四秒,对面的男子突然咆哮起来:“安小丫,你大爷的!”

      第五秒,安心收回长的离谱的反射弧,求生欲替代大脑给双腿下了一道紧急军令,双腿噌的一下就往回跑,八匹马都未必追的上。

      第八秒,只剩下身后的翩翩少年郎还在默默地反应中,继而冲着远处的身影大喊:“你跑得到天涯,跑得到海角吗!”

      前年的人影渐行渐远,继而转弯消失不见。少年仍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安心,既然当时那般果决,为何今日又来找我,你如今过来,是要乱我的心吗?”微风吹过,身旁灿黄的银杏叶洋洋洒洒地飘落,飞散一地,深秋中似是嵌了些许初春的味道,一如少年此时的心境,波澜不惊的水面上泛起了阵阵涟漪。

      十八年前,一个胡同巷子里,有两个娃儿呱呱坠地。男孩是辰时出生,就取名为江辰。

      女孩是第二天的丑时出生,出生时碰上大出血,医生可是费了不少力气。孩子爸爸当时一直喊着,“安心,安心,会没事的,不要担心。”两家关系极好,本想着也叫个时辰的名字,但是偏偏是个丑时,女孩子家叫安丑未免太难听了些,后来决定取名叫做安心。

      安心在之后的18年一直跟人津津乐道:“得亏我爹妈没像江辰爹妈一样,不然平白无故被冠上这个名字,啧啧啧,怎能配得上本姑娘的倾城容颜~”

      安家和江家是多年的交情了。安爸爸和江爸爸一直在同一家到单位上班,做了二十多年的同事了,单位分房又分到了一起。再加上安妈妈和江妈妈又聊得来,两家人好的跟一家人一样。打小就订了娃娃亲。江辰和安心更是从小形影不离,一起在大院子里玩耍,一起欺负隔壁家小孩夏夏,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小学到高中那更是同一所学校。

      安妈妈老说,安心和江辰两个人啊,性别像是生反了一样。安心呢,干过所有小男孩干过的事儿,再加上小时候安心头发剪的短,又爬树又抢糖,把一个个小女孩都祸祸了一遍。从小到大闯过的祸比吃过的饭都多,在这片胡同里可是出了名儿的,全靠江辰每每替她遮掩解释。不比江辰的性子,安静沉稳,也不爱出去撒泼打诨,空下来就喜欢看看书学学钢琴,但是总被安心半路打断,再拉着一起出去祸害别人。

      那个时候,别人家的父母总是被气的吹鼻子瞪眼,“小丫头,再淘气小心你长大嫁不出去。”

      “小丫头,小丫头”,每次闯祸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喊她。后来江辰每次被她惹恼之时,也会喊上一句“安小丫”。

      安心舔了舔手里的冰棒,不以为意地说:“没事,叔叔阿姨不用你们操心,不还有江辰呢嘛。”

      那时年幼,还不懂得那样深的含义。只安妈妈跟他说过,订了娃娃亲,就是要一直在一起的。安心想着,现在不就与江辰在一起么,无甚区别。还可以多个小喽啰,挺好挺好。

      尖锐的痛感迫使安心一下子从回忆中抽离了出来。她盯着眼前坚不可摧的玻璃门,恨它打扰到了曾经美好的回忆。

      温热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耀在安心跑的红红的脸蛋上,嘴角似有似无的微笑在惊慌的心里慢慢酝酿开来,“终于,见到了……”

      相思病这种病呀,就像毒品,唯有相见可治,越治越会上瘾,往往戒掉的时候,都是要付出半条命为代价的。

      “快告诉我,然后呢然后呢?”电话另一头声音大的都快把电话炸掉了。

      “嗯……然后我就跑了……”安心停顿了一会,还是把实话说了出来。

      果然,电话那头开始躁动了起来。“你也太丢人了吧,千里迢迢跑过去看他,就被一句话给吓跑了?这还是我苏明依那无法无天的姐们儿安心吗。你就说你丢不丢人,啊,丢不丢人。”

      安心的耳朵都快要震聋了,忙抢先一步说道:“不丢不丢,我已经打听好江辰明天上课的时间和地点,明天我再杀过去的,到时候再给你汇报情况。哎呀这什么鬼地方啊信号不好,明依我先挂了啊,回聊。”

      不等那边回话,安心赶紧按下了挂断键,揉了揉额头。苏明依,是安心的大学舍友,是这次意外的主要煽动人。一听说安心有个青梅竹马,立马怂恿加策划地制定了整个行程。跟安心脾气很是合得来。

      安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无眠,脑海里全是今天那个场面。落荒而逃的尴尬呀,真是可惜了老天爷赏的这次机会了。不过事情都这么久了,应该不生气了吧……

      A大是A市赫赫有名的大学,师资力量,教学水平,仪器设备,分数线,都要高出一般的大学许多,江辰不负众望地考了进去,成为胡同中的一桩美谈。安心混进去可着实费了一番心思。

      “从小到大江辰总是最优秀的。”最后一排的安心由衷感叹着,看着前排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认真地记着笔记,白色的衬衫,蓝色的圆领毛衣,折叠在一旁的棕色外套,这样的场景让她深深的怀念着。

      如果,头发再短一点的话,就一模一样了……

      “江辰,江辰,你别写了,我都要困死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安心眨巴着大眼睛习惯地说着。

      江辰写完一段笔记后,不耐烦地白了身边的混世魔王一眼,“这堂课很重要,说不定高考要考到,你好好听。等你把f(x)的值求出来我在给你讲。”

      “喂,我们才高一又不着急,高三再求嘛。听得我都要睡着了。”女孩摆了摆手,偷偷地往面前的书桌上再摆了几本厚书。

      “报告老师,安心在我旁边睡觉,影响我学习。”江辰清冷的声音在教室回荡,打断了老师滔滔不绝的讲课声。

      “江辰,你脑子进水了吗!老子什么时候睡觉了!打扰你个头啊打扰!”安心低着头小声快速的怒骂着,只换回了对面一个狡黠的笑。

      安心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抢先老师发怒之前笑嘻嘻地说道:“老师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有点感冒,”中途应声地咳了几声,“感冒药喝完一直想睡。但是我又太想求f(x)的值了,我站着听嘛,老师你接着讲,接着讲。”

      安心这套老师早就已经见惯不惯了,“安心同学真是出了名的认真啊,那就下课前把解法写一遍交给我吧。”

      “放心吧老师。”终于松了一口气,等老师开始讲了,安心在笔记本上写着“江辰,快把解法给我,你陷害我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不然我就告诉江爸爸你欺负我!”后边还带了一个可爱的猪头表情。

      江辰在笔记本上就写了两个字,“做梦。”

      安心气急败坏地看着眼前的人,巴不得立马把他生吞活剥了,但是当务之急也只有不情不愿地好好听课了。“到底谁才是混世魔王啊。”安心小声地嘟囔着。

      因为这件事情安心可是生气了好几天,最后以江辰赠送道歉礼物——一只粉色的小猪钥匙扣,才暂时宣布停战。

      下课铃声募的响起,把安心拉回到了现实,前排的那个人影正在扭头收拾东西,安心急忙窝在了凳子下面。过了一会,教室中悄无一人,安心偷偷地站了起来,正要走出教室。

      后面伸出来一只大手出其不意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我看你这次怎么跑。”

      熟悉的声音响起,像钉子一般把安心整个人钉在了原地,原先想过千千万万回的场景和说辞,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消失无踪。

      安心低头看着鞋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委屈,满心的委屈。少时恣心所欲的性子被一句话狠狠压在了谷底。

      江辰盯着眼前的人,突然想把她抱在怀里,但是他不能,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拼命压制住了内心的欲望。“安小姐,是上次说的话还不够明确,还要来再跟我说一遍吗?”

      安小姐……耳边的话语如同匕首透了三冬的寒冷,刀刀扎在她的心上,手臂上的力度大的要把她捏碎一样,她还以为过了那么久,他可能忘了。原来,伤害得他这么深吗……

      “我……我是,来看夏夏……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的。”

      江辰自嘲地笑了笑,终究是自作多情了。很好,这样很好。

      “那下次过来最好确认一下,不然别又不小心碰到我,恶心了安小姐您的眼睛。”话刚出口,江辰就后悔了,说的这么嫌恶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还在意着。转而又觉得可笑,就算在意,又能如何。

      安心突然无比想念昨天的那个遇见,还以为可以的,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终究还是不行吗?

      “对不起。”安心的泪珠在眼中打着转,似落非落。

      江辰叹了口气,松开了手。“你走吧,别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们俩,各自安好吧。”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空荡荡的教室里,这次,真的只剩下了安心一人。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地板上,胸膛里撕裂一般的难受,左手狠狠地压着,希望可以把难过压下去,原来,心碎真的会有声音,即使耳朵没有听到,安心却那样清晰的感受着,一片又一片地破裂着。不该……来找他的……

      车窗外的景色忽明忽暗,一如来A市时的心情,忐忑不定。而现在,是定下来了。如果说来的时候只是为了看看有没有可能,那结果已经呼之欲出了,就像是西升的太阳,春日的雪,错过一次,便再无可能。

      安心从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小猪钥匙扣看了许久,江辰,我们最后分别去了两座城市,我第一次觉得,也许真的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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