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木树下的家园(回不去的故乡之二)

那棵唯一的菜木树矗立在村庄西南角,树干需三人才能环抱,十多米高的树冠如一面旗帜,高大而显眼。这是村里唯一的一棵大菜木树,也是我见过的唯一一棵菜木树。它木质疏松,树皮粗糙肥厚,枝叶并不浓密,秋天时黄豆大的果实或黄或红,引来大群贪恋它美味的鸟儿。我们偶尔会捡食被风吹落一地的果实,吃起来有粉粉甜甜的味道。对,从形状到颜色到味道,它都像是微缩的小苹果。

进村小路从菜木树下经过,暴露的树根已被削得与地面齐平。四周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石头,还有生机盎然的菜园果园和或新或老的房屋。这是祖父三兄弟以及他们后代的家园。

菜木树下一小圈,基本是屘公的地盘。茅草屋就搭在它粗大的树干上。偏东北的一块长条型的菜园,是几家人的地理中心。

东边,是大伯和我家的范围。一大片菜园后边,一栋高大的黑瓦白墙水砖房和低矮一些的附属建筑横贯南北。以中间的堂屋为界,分属两家。堂屋后边的灶仙背,是祖父的卧室;祖母则在堂屋左边的睡房,度过她最后的时光。

我家的灶屋刚建成不久,它的东边比正屋多出去一截。最开始的时候,灶砌在靠近西边门口处,直到过了几年祖母去世后才挪到最东边。靠着南边出口,垫着几块砖头,是放水缸水桶的地方,地上永远湿漉漉的。水缸旁边,两摞砖头放上两块木板,上边再放一个老旧的黑色木碗柜。南门通往洗凉房和猪栏,顶上分别盖着树皮和茅草,猪的哼哼声总是不绝于耳,当然,还有我们早已习惯的那些味道。南门对面,一张摇摇晃晃的大方桌和放砧板的木架子依偎着靠墙而立。没有经过粉刷的水砖缝里,随意地插挂着镰刀和木楔子等,木楔子下颜色各异的袋子让屋子看起来有些杂乱。

南边台地上并排长着一棵酸柚树和梨树。隔着东西向的小路,往南是二公的一小块地。这里长着桃树、柚子树和篁竹等,主角是正中的一棵瘦高的棕树,所以我们叫它棕树脚。二公会每年割下一些棕衣做成蓑衣,而我们则会用它每年春天长出的花苞玩打仗的游戏。这块地也是我们的垃圾场,肥沃的黑泥里生生不息的鸭虫(蚯蚓),是小鸭子们的美食。高大的篁竹叶梢,几乎碰到了头上的菜木树叶,风儿吹过,竹子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屘公的大菜园西边和北边都是二公家的房屋和地盘,房子和我家的一样,不旧不新。再往北,则是屘公家的房子,也是曾祖父留下的老宅,有拆过的痕迹。屋里潮湿的墙上长出了芒硝。堂屋里有还在使用中的石碓和石磨,不时发出低沉的冲击声和摩擦声。有些残缺的外墙上,肆意地长着太阳花、蕨类植物和其他不知名的野草。

三叔家的房子在西北角上,与屘公家比邻而居,亦有些年代。关于这栋老屋的诡异事件,在长辈的口中似乎近在咫尺。靠南的一头同样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菜园。房子后边别人家的菜园中间,树着一块一米来高的泰山石,有些狰狞地看着前方。

每一块菜园都被篱笆或石墙围起来,篱笆的材料有竹子、树枝或邦邦草茎,也有的是栽种的紫薇。春天时蓝色的白色的紫薇花开得如火如荼。菜园里面长满了蔬菜瓜果,瓜豆类的藤蔓爬满篱笆和石堆。连菜园外的边角空地,也会搭起瓜棚,或者栽上一棵被砍去根的树,荷包豆、蛾眉豆、狗仔豆或丝瓜等爬满棚顶树梢。

我家房前屋后,各种植物尤其长得茂盛而热烈。丰收时节,硕大的南瓜和节瓜(冬瓜)沉甸甸地压在洗凉房和猪圈屋顶上,而饱满的柚子触手可及。柚子树下的魔芋,粗大的叶柄上有着张扬的斑点。阳沟边的土墙下,生机勃勃地长着黄连、老虎芋、虎耳草、老虎蒜等药草。

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世界,不光是植物,还有那些猫狗鸡鸭,以及还来不及长大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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