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隐寺下品茗记

我和友人的周末是飞去杭州度过的。一连两天,都是雨天。我想这也许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因为前人曾说过“晴时不如雨时”,杭州的雨润湿了我的身体,更沁入了我的心。

我们撑着伞在西湖边走着,远远看到一群人在凉亭下躲雨。我的高跟鞋在石板上踏出沉闷的声音,脚踝被湿漉漉的裤脚散出的寒气所侵蚀。我们俩不约而同地穿了西装外套,不同的是,我穿的是一整身米黄色刺绣套装,友人穿了蓝色外套搭配黑色阔腿裤,脚踩布鞋。见我跟不上她的步伐,友人问了我一句要不要换鞋。我拒绝了这一提议。

我们走到凉亭里拍照,可怎么都拍不出好看的照片。看着西湖边的荷花,只有几朵悄然开放,还被风雨打歪了,顿时觉得更加扫兴。一眼望去,灰蒙蒙的一片,对岸的山显得那么远。只有水里的鸳鸯,勉强给我们带来一丝乐趣。雨势很大,两只鸳鸯却在湖里悠然自得。停在岸边的游船装饰得黄澄澄的,试图引起游客的兴趣。我们沿着西湖边走了一路,友人的鞋子被打湿了,可她却没有抱怨。我们冒雨等车,提前结束一天的行程返回酒店。

酒店就在雷峰塔下、西湖边上,位置得天独厚。推开房门,桌上摆着酒店赠送的生日蛋糕和纪念礼物,顿时让人感觉宾至如归。床头摆放着老式的雅马哈收音机,悠扬的音乐给这一天增添了些许美好。

第二天一早,我们从酒店的侧门步行而出,很快便到达了雷峰塔。登上塔顶后,我们绕着塔,边走边停,西湖的景色就跟着变化。烟雾中的西湖朦胧不清,只看见满眼的绿色和灰色。绿色的是山和树,灰色的是天空和湖面。

从雷峰塔上下来,我们沿着苏堤一路走到码头,坐上了西湖游船。船舱的窗户沾满雨珠,不断变换着位置和形状。透过玻璃,看到三两只游船,缓慢地行进着。游船到了湖中,我们就下船漫步到三潭映月。雨水落到潭中,形成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圆圈,偶尔有几滴水高高地弹起来。潭中有几朵粉色的睡莲,在一片翠绿色和紫红色的莲叶中昂扬立起,像和田玉碗一样夺目。

闻名古今的西湖十景,我们却只体验了一二,便转去灵隐寺。一进灵隐寺景区内,我们就走进龙泓洞避雨。雨水顺着岩石而下,形成长长的细线。石窟群像和石刻题记的“梵趣”,等待着有缘人去探索。穿过狭窄的龙泓洞,便看到漆红的三个大字“一线天”。我们错过了感受一线光亮的机会,转而被另一侧传来的声音吸引。只见冷泉溪奔涌到下游,平缓的溪水瞬间变得像瀑布一样湍急,好似文静的小姑娘一下变得躁动。溪水增加了我们身上的寒意,我们参观完观音殿便决定舍弃剩下的景点,往景区外寻觅。

走在灵隐寺附近的小路上,我们一路兜兜转转,寻找一家网友推荐的茶馆。沿路有客栈、丝绸店、书舍、素食馆,均是冷冷清清的。约莫走了十分钟,我们在小巷内找不到路,于是致电茶馆,店员便走出门口来迎接我们。

茶馆在小路的尽头,四周的围栏用竹子装饰,使得黑白风格的屋子显得更加古朴。屋子共有三层,一层是茶室,二层和三层民宿。店员是个年轻女孩子,她推开木质矮门,领着我们走去前厅。前厅外面是一片花园式的前庭,栽了几棵树,布在鹅软石和石板铺就的地上。前庭中间摆设了一个由钢架搭起的立方体,底座由木板拼成。长长的白帐盖在钢架上,遮住了顶部和两面,围成了茶室,简单而独立。茶室里摆了两张木桩制成的椅子,中间陈设了一张石块刻成的茶桌。虽然空无一人,但不禁让人联想到二人对弈的场景。若不是下雨,我们定会选择此处。

屋子的一层全部由竹子装饰而成,木屋就变成了竹屋。在前厅的一面墙壁,陈列了十六款不同的杯子,有透明的、素色的、印花的。犹豫片刻,我们就各自选好了自己钟意的茶杯,一个纯白色,一个淡青色。

店员领我们到侧院,中间经过一个密闭的茶室,里面有三处桌椅供客人使用。侧院是一个半开放空间,前后是两块不同风景的小院落,中间是茶室。

在侧院前面一角,有两个长形的水池,一高一低,水从高处流到低处,变成了清澈的瀑布。在侧院后面一角,一棵长满苔藓的古树,斜斜地倚靠在墙角,半身出走到墙外。墙外种满了树木,和墙内的茅草、竹子相得益彰。茶室顶部用茅草铺满木板,一盏吊灯垂落下来,四周被照得昏黄,散发出温暖。

茶室中间有一张两米多长的矮桌,由旧门板改造而成,上面摆满了茶点。干果、芋头片、梅子干、提子、桃子,还有几颗熟了和半熟的荔枝。彩色纹路的碟子装着抹茶糯米团子,浅口花瓶中插了一株白玉兰花。

我们各点了一泡明前西湖龙井和文山包种茶,文山包种茶又名清茶,是台湾乌龙茶的一种。据说冲泡绿茶最适合的温度是80度,可我们并不细究。烧开的矿泉水倒入茶壶中,一片片茶叶在水中起舞绽放。茶汤倒入玻璃壶中,颜色便显露出来。龙井的茶汤青绿,清茶的茶汤像夕阳般泛红。我们细细地嘬了一口各自的茶,又互相给对方倒了一杯,品尝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六月的雨天,没有夏日的炎热,倒让人感觉到了寒气。一杯热茶下去,把心里的倦意驱散了不少。我们坐在带靠背的竹椅上,谈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尝试逗乐彼此。

屋顶的雨水顺着茅草流下,像一颗颗水晶掉落下来。雨水哗啦啦地留到水池里,声音急促洒脱,似乎能把所有不快倾泻而下,片刻便不知所终。水池里,还未盛开的睡莲静静躺在水面,几朵几朵地扎堆,像是水墨画上着了青绿颜色,一副画卷就此展开。

我们在茶室坐着,不愿离开,可时间却催促着我们踏上归途。杭州的龙井赫赫有名,可我们喝的茶品质并不算好,即便如此,在茶室品茗的体验仍然让我们感觉不虚此行。

我们起身穿过前庭,在店员的指引下,隐约看到斜斜的楼梯,通往另一处。楼梯被藤架挡住,藤架上爬满了瓜苗,一条青瓜直直地挂在那里。我们顺着楼梯走了上去,到了顶端,便是喧嚣的大马路。

我和友人第一次结伴旅行就此结束,那一年,我三十岁,而友人四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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