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命运讲和,过诗意生活 ——我读余华《活着》杂感

与命运讲和,过诗意生活

——我读余华《活着》杂感

第一次读《活着》,是一年前的现在,从图书馆借来的,被福贵的悲惨遭遇折腾得泪流满面,想起的是终生苦难的爷爷,七八十岁还上山砍柴,临末了又要经受癌症的折磨,想起他深陷的眼睛和皱纹,想起他喘着粗气唤我的乳名,心中更是为爷爷没有享到一天清福而悔恨,以为《活着》中的福贵就是我爷爷这一代苦难者的缩影。然而,近日从高高的书架上把它取下来,再次捧读这本红皮黑字简单封面的小书,却发现《活着》的意义远远不止于此。

是的,表面看来《活着》确实是一个处于凄凉晚景中的中国传统农民老汉的悲凉生命故事。作家为我们塑造了福贵这样一个人并不光辉但十分丰满的人物形象,他的一生中充满了苦难与悲伤,他的亲人因为天灾人祸先后离他而去,让他孑然一身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这样的故事仅仅适合于产生在万恶的旧社会,与今日新生时代是那么的不相宜,所以主人公更有理由怨天尤人,痛恨世态炎凉痛恨天道不公,但他没有抱怨,他依然保持着对这个世界的友好,他依然维持着他和命运的友情。在命运这一视角下,作品具有了普适性意义。

命运是什么?命运应该是什么?我不迷信,但我相信命运的存在,《活着》告诉我们,命运是人生的朋友,如果冲突,要两厢和解,不要企图和命运抗衡。那么,命运是天意还是人为?我们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呢?

我不由想起了我的两对姑姑,在我尚不丰富的生活阅历中,她们的故事是我遇到的身边人事中最神奇的一件,倘若不是亲身经历,我极难相信这可以在生活中真实地呈现。不知是天意还是偶然的巧合,她们四位的第一个丈夫全都未及中年而逝世,原因各不相同,有病,有天灾,有人祸,有个人造孽,但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是——时代背景。大表姑的丈夫死于肝癌,撇下一双儿女;大姑的丈夫殁于天灾,很年轻的时候被雷击,抢救了过来,但命运仍然没有放过他,几年后的另一个雷雨天,他因为体内有在部队作战时留下的弹片而再次被雷击而殒命;小表姑的丈夫死于工伤车祸;小姑的丈夫因为在货运火车上抢劫被判处死刑,

当年被枪毙,说这个有时代因素是因为当时中国的法制太“人化”了,请认清楚是“人化”,不是人性化,说白了就是人治。倘若在法制较为完善的今天,小姑夫罪不至死,即使在当时,如果有钱抑或有法院的后门关系,他也不至于死,但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说,这也是时代的悲剧。两个大姑选择了守寡,今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苦难的煎熬修成了正果:儿成家,女出嫁,过上了安稳顺当的日子。两个小姑却选择了再嫁,但依然没有获得命运的垂青,再嫁的男人皆不如意,一个再次离婚至今单身北漂,一个整天忍受着家庭暴力的痛苦折磨。

我知道,时代不同,环境有异,她们的选择没有谁对谁错,一切皆与命运有关。命运有天意的成分,亦有人为的造化,是此二因两相作用的结果,在这里谈及几位姑姑的人生,不想说明什么,只是想借此思考,上帝只交给我们一半苹果,另一半握在他自己的手中,既然命运中有几分非人力所能掌控,那么我们所应该做的,就是在自己所能掌控的情境下,如何选择过有智慧的生活。

福贵的故事中有一个细节,他用去世的亲人的名字给老牛取了很多个不同的名字,像对待亲人一样热情地对待老牛,跟他散步、聊天,一方面聊慰对亲人的相思之情,另一方面表达对老牛的亲爱,对生活的热情,同时也反衬了福贵晚景的凄凉和寂寞,尽管可以给老牛名字,但对它聊天只能是自说自话,尽管牲口通人性,终究代替不了人的存在,然而寂寞中的闲淡之境更显主人公的超然和诗意。记得我小时候,家里贫困,父母整日干农活,忙不过来,每到双休日和其它假期我就帮着他们去山间、河畔放牧自家的小羊群。同龄的孩子们在村里自由自在地戏耍,我只能与羊为伴,但我自得其乐。羊儿也很听话,把它们赶到一个小河谷里面,它们就会静静地吃草喝水,只需要在旁边远远地看着,不要让个别淘气鬼跑远了就行。索性躺在草地上,身边的蓝天碧水,青草白云常常惹起我无尽的遐思,寂寞时就自己编故事,给我最喜爱的一只无角的小母羊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然后把她唤到自己身边,抚摸她柔软的耳朵,对视她黑亮的眼睛,一边拔最新鲜的草喂她吃,一边和她说悄悄话。虽然在别人眼里我的童年生活是苦难的,寂寞的,但我却乐在其中,因为我有可爱的小动物做朋友,因为我有无限宽广的想象的世界陪伴,那个时候不懂诗意,但我快乐,发自内心的快乐,不知道什么是苦难,什么是寂寞,现在我明白了,那种境界就是诗。

当面对苦难你不再怨叹,当遭遇不公你能够心静如水,如同晚年的福贵静静

地享受和一头老牛的自由相处生活,如同幼年的我以小母羊为最要好的伙伴并乐以忘我,你就超越了命运的苦乐,走向了生活的诗意,能够闲看春花开又落,目送浮云任卷舒。

红色的封面底色,黑色的标题,今天摩挲着书玩味时才吃惊地发现封面的左下方还隐隐约约地凸印着一个老人的身影,这封面朴实无华,但却切合主题。我相信那个隐约的身影就是福贵,他沉浸在一片红色之中,这红色既是欢乐又是痛苦;它是女儿嫁衣的颜色,它是儿子鲜血的颜色,它是被福贵救出的那只老牛的血液的颜色,它是福贵与老牛相依为命的运命的颜色:这是福贵的悲喜人生,也是所有认真活着且努力思考“活着”的人的心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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