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粉黛,何处笙箫

                    当年粉黛,何处笙箫

                                        1

  我始终记得一个人,即使他已经离开我的世界很久了,想起他,我总会感觉很遗憾,遗憾于我们曾经的时光。

  江南,是一个美丽的地方,一些都在烟柳氤氲中变得朦朦胧胧,朦朦胧胧的罩在人们的心头。那些个风流故事,都有着坚贞不渝的爱情,在这唯美的氛围中,少了几分现实的残忍,我以为我可以这样事不关己的评论人间,直到有一个人,他打马路过江南,却停在我心里。

他是那样一个人,白衣沽酒,妙言生花,再这个聚满落魄文人与轻浮少年郎的风尘之地,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看到他,我希望我可以一身素衣,跟着他,历经世间的风沙,可是,我不能。于他而言,我只是万千红花中同样娇艳的一朵吧。

我挥动手里琴弦,夜夜演奏那一曲不知数的笙歌,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会持续多久,我不知道什么样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我大概每天都是我生命中最华丽的一天,因为我知道,我的地位就是这样,我不能奢望更多。我以为这是最好的生活,我自以为。

                                      2

杭州是一个浪漫的地方,再那个微风正好的时节里,我乘船于湖上欣赏风光,那个我看了多年的湖,再这个湖上,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景象。

水光再船旁轻漾,我弯下腰,伸手入水,感受水中微凉却又温柔的律动,忽然之间,船身晃动了一下,飞溅的花沾湿的我的轻纱,船畔的我一时恐慌,抬头却发现一个一脸歉意的白衣书生,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眼里带着抱歉与关切,他问我要不要紧。我摇摇头,那是个温柔的男子,他让我恼火不起来。他说他知道我,整个杭州最出色的琴姬--琴操,他说他会去听我弹琴,再为我赔礼道歉。我对他行了一礼,说这种小事不必劳烦公子,便催动船夫划桨,表面好像深潭一般不会起一丝波澜,但是内心,却好像没有表面那么风轻云淡。他是少有的会认真向我们这种人道歉的,没有轻佻,没有不屑,只有一抹歉意。

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果然出现在我的琴前,他眼里含着笑,手中的扇子轻轻敲着和着我的拍子,那么轻,仿佛怕打断我,我透过面纱对他一笑,他也许看不清吧,他大概只能看到我弯曲的柳叶眼,他就这样看着我,就是静静的看着,眼里满是柔情。

在那些弹奏的时间,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想记在心里,我想,这样的人,大概是不属于这个烟尘之地的吧。一曲终了,我对人们点头致意,人群开始散去,我起身也打算离去,忽然听见他有些犹豫,又有点期待的声音:“姑娘,可以请你喝一杯酒吗。”

我怔了怔,那一刹那我觉得我心中闪过一抹欣喜,我确实对这个人颇有好感,那种儒雅的气质,随意却又透着一本正经。我告诉他,我要去更衣,请他移步楼上雅间,他的笑脸更加明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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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狂放而不粗鲁,不同于那些醉酒后的酸腐文人,不同于那些不同诗书的纨绔子弟,他称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我微微一笑,举杯和道“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我们相对一饮而尽。那一刻,我大概懂得了,什么叫,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那日起,他常常来这里听琴,他会惊叹于我与他对话的谈吐自如,会惊叹于我琴声里暗藏的缄默哀愁,这个男人,逐渐走进了我的心里,他开始出现在我弹琴之余的生活里。我想,他那么优秀,却始终抑郁难解,我想用琴声抚平他皱起的眉梢,却是只博君一笑,我想用酒来浇灭他心里的郁结,却只能让他暂时一醉解千愁。我不知道这样的男子到底心里装着什么才会如此郁郁寡欢,直到我有天知道了他是谁。他是这里的太守--苏轼。

太守这个人,我知道,那是何等样一个名震天下的人物,在这个胸怀天下却怀才不遇的才子的手下,这个曾经一度几欲枯竭的西湖成了现在这个六桥烟柳、芙蓉垂柳逐人衣,邑屋华丽,盖十万余家的人间盛景。他心里也许就是装了太多的天下,才会在现世的生活中郁郁寡欢。自此,我再临窗赏景,投向西湖的眼中不再只有水,还有一个男子。

以前姐姐总是说,爱情不是皮囊与皮囊的接触,是精神与精神的相融,而我们这样的人,可能永远都无法触碰爱情。16岁的我不懂,我只知道,那个天天与我高谈阔论的男子,他的思想,他的心思,都深深的刻印在我的心里。我觉得我们之间确实越来越近了,我开始期盼我可以留在他身边,可是我知道,如果是以前的我,我也许可以,可是过去的生活不再来了,我依旧叫琴操,可我已经不是官家之女了。我,还能勇敢的追求我喜欢的东西吗?

我开始小心的隐藏自己的情绪,直到有一天,他说,他要帮我赎身。我不知道他未来的打算,也没有想好我以后的生活,但是离开那个楼时,我以为我真的抓到了爱情的尾巴,我感受到那种褪去铅华后单纯的愉悦感,我真的想跟着这个男人身旁。

他和我一同走出那个门,我终于可以不再为了别人而活,我想把我缺失的那么多年的美好都体会一遍。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伯牙既遇子期,何不日日笙歌?我以为,我离开了那里,就是解脱,可是,直到有一天,我的梦破了。我发现,那些平时和善的人们,似乎不认为我可以离开以前的生活。

人们开始议论纷纷,说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我不可能像一个普通女子一样,说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一个干净的人,我没次欲言又止,因为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希望可以得到他的安慰,又怕一切都是我的梦。我后来在房子里深居简出,可是我知道,我也许该离开了,这个梦该醒了,不是吗?我不希望我而影响他的未来和名声。南柯一梦过,谁还记前尘?如果这些曾经的繁华都将不会再出现于我的生命,那么,至少让我还能出现在他生命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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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庵前,向师太深深行了一礼,那是对新生活的期冀,也是对过往的告别。我在厢房里对着镜子沉默了很久,然后,把我过去的衣服和饰品一点一点往箱子里装,我在收藏我的过往,看庵外缥缈千帆过,我在等一个不归人。青灯古佛也许有点乏味吧,相比于烟花嘈杂的凡尘,但是我依然会用红泥小火炉温一壶茶,我在等一个人来。他会忽然而至,与我把酒言欢,再叙前尘与今朝。

我听过一句话,叫,当时壮志凌霄,年少,豪骨丹心旷古照,今朝千山缥缈,寂寥,回首只闻风云笑。也许街市上会流传这关于我的“当年粉黛,何处笙箫”,我只希望,他那听见这些话,想起一些事,那些只属于我们的故事。别人说,自古英雄与美人,不须人间见白头。我只是希望,往后余生,君安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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