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要杀我的话,她会怎么下手呢?或许是老一套的拿硬物敲我的头;或许是另一个老一套地掐紧我的脖子;还是把我从阳台推下去,再伪装成自杀?
《ZOO》仅仅是一个开头,就已让人观之脊背发凉,乙一凭借他一贯的黑暗写作风格牢牢抓住了读者的眼睛,让人脑子里忍不住迸出一连串疑问:我是谁?我做了什么?妈妈为什么要杀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当读者脑子里蹦出这一系列疑问的时候,乙一已经成功了一半,你已经完全被带入了乙一奇诡黑暗的SF推理世界。
何为SF推理呢?
众所周知,日本推理流派众多,基本流派就有本格派、社会派、变格派、新本格派等等。
简单来说,本格推理追求严丝合缝的推理细节,追求无尿点的事件逻辑,所有的剧情、文字均为案件本身服务,比如金田一耕助系列;
而变格更重视离奇怪诞的故事,以变态心理和诡异氛围来呈现出乎意料的效果。SF推理则归属新本格派,SF即science fiction,科幻推理,故事中多掺杂符合逻辑的科幻元素,比较有名的像西泽保彦的《死了七次的男人》就是典型的SF推理。
说回乙一,乙一(笔名)作为一个17岁就闻名日本小说界的“天才小说家”,早期作品就已展现了他的“黑化属性”。
他的成名作《夏天,烟火,我的尸体》就以一个被杀小女孩灵魂自述的角度讲述了她被杀的全过程,那种天真的残忍让人细思极恐。当然作为乙一的早期作品,这部小说还是有很多漏洞、文笔也很稚嫩。
而《ZOO》作为他比较成熟的作品,是由几个短篇故事集合而成。个人认为其中有几个故事十分精彩,这里简单做个推荐。
01
《小饰与阳子》
故事由第一人称“我”(阳子)讲述,开头就让人心里一惊,为何妈妈要杀我呢?
在惊悚的开头之后,我开始缓缓讲述“我”的生活,触目惊心的虐待确是用极其平静的文字讲述出来的。
我是在单亲家庭长大,妈妈和妹妹是我唯二的亲人。这仅有的亲人是怎么对待我的呢?
妈妈准备食物从来没有我的那份,买衣服也只会买给小饰,小饰拥有宽敞明亮的房间,而我只能躲在厨房垃圾桶旁边。
除了这里,家里所有地方都不是我能轻易踏足的地方,否则可能会招致妈妈的殴打烟头烫。我所有的物品不过是一个又扁又破的坐垫和学校制服、课本。
小饰和我完全不同,我们虽是同卵双胞胎,但小饰开朗活泼、衣裳整洁,是被阳光眷顾的孩子。我总是蓬头垢面,穿着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颔首缩胸地走在校园里,可以想象,小饰的身边总是一群好朋友环绕,而我从来都在班级的边缘。
到这里,你有没有好奇小饰是怎么对待“我”的呢?
小饰可真是个天使啊!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她总是把她吃剩的饭菜留给我。
甚至有一次,她还好心地请我和她的朋友吃麦当劳(零花钱这种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有?所以我也从来没吃过麦当劳)。
为了向朋友展示我真的会吃她剩下的东西,她将吃了一半的汉堡丢在我的面前,面对她朋友好奇的目光,我像猪一样大口大口吃掉了面前的汉堡。走出店门的那一刻,我忽然感觉有点喘不过来气。
事情发展到这里,无论是谁都想问个为什么吧?为什么亲姐妹之间区别如此悬殊?这里妈妈的行为简直变态到令人发指,让我不禁想到当年轰动全国的小苏丽案,小苏丽妈妈是重男轻女的愚昧扭曲,而面对同样两个女儿,小饰的妈妈(是的,我能不愿意将她成为阳子的妈妈)其变态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总是一面虐打阳子,一面说着:“阳子,你是姐姐,对吧,所以要忍耐呀!”
如果一直继续这样的人生会怎样呢?结果可想而知,幸而乙一并没有让阳子的生活一直笼罩在阴霾里。
阳子因一张寻狗启示认识了铃木奶奶,在铃木奶奶那里阳子得以喘息,可以享受美食,可以看漫画小说……而铃木奶奶真的对我的境遇一无所知吗?她是怎么做的呢?这里真的要跟着细腻的文字才能感受到那种温暖。(这里就是白乙一的风格了吧!)
其实目前为止,这顶多是个故事,精彩到还谈不上,波澜骤起——妈妈发现了铃木奶奶借给我的书,毒打我一顿之后将书没收了。
为了拿回书,我终于第一次鼓起勇气进入妈妈的房间,我居然看见了惊人的一幕,小饰借妈妈的CD却不小心打翻了花瓶,水淋湿了电脑。
几乎是眨眼间小饰就想到了好主意,她拿走了铃木奶奶借给我的书。(好一出祸水东引)
发生这样严重的事情,妈妈的反应可想而知。而雪上加霜的是,铃木奶奶居然去世了!
世界再一次灰暗,我紧握铃木奶奶送给我的钥匙,生平第一次对人生做出了反抗。
这样的绝境下,如果是你,你要怎么摆脱被打死的命运呢?而阳子的做法其实开头已有暗示,结局可谓峰回路转。
这个故事放在《ZOO》的第一篇,个人认为合适至极,既将乙一的暗黑风格表达得淋漓尽致,故事的波折、反转又不失精彩,而且其中的细节和伏笔也让故事整体逻辑顺畅。值得一提的是其中铃木奶奶的部分,真诚细腻的细节描写让人能从心底感受到奶奶的温暖,不愧是温情的白乙一啊!
02
《神的咒语》
《ZOO》中让我印象深刻的另一个故事就是《神的咒语》了,我相信大部分人都曾幻想过自己拥有超能力,可能是隐形,可能是飞翔,诸如此类。而我们的主人公就拥有神奇的能力。
这个故事同样以“我”的角度来讲述,故事开头展示了我家的一个奇特现象:妈妈一把将家里的猫抓起来种进了花盆,还盖上了土浇了水。又若无其事地将仙人掌抱起来放在脸上磨蹭,弄得脸颊血肉模糊。
这是怎么回事呢?乙一并没有立刻揭开谜底,而是通过我的其他杰作表现了我的超能力——只要全神贯注地对着目标(动植物都可以)下达某种指令,最终指令就会变成现实。
原来我仅仅是因为不想妈妈进我房间打扫,怕她弄坏了我的仙人掌,才对妈妈下达这样的指令:你将再也分不清猫和仙人掌的区别。
开始确实是后悔的,但咒语也不可挽回,甚至于罪恶的闸门再也关不上了……
在爸爸想抢夺我的游戏机时,我甚至直接让爸爸的左手指头全部消失了……
为了让其他人不会奇怪爸爸的变化,我下达了指令:所有看到你左手的人(包括你自己)都会觉得这是自然不过的事。
接着匆忙之下将爸爸的手指收进了书桌抽屉。
你一定会觉得“我”是个坏孩子吧!事实上“我”确实有那么点叶藏(人间失格)的感觉,“我得拼命露出虚伪笑容掩饰潜藏内心的那只“想要表现良好”的动物。”“在世人的一般评价里,似乎一直认为我比弟弟有出息,原因当然还是贴在我脸上那张名为顺从的无聊面具。”
不在沉默里爆发,就在沉默里变态。我总是能看见弟弟对我那不屑的眼神(这里可能并不是真的),每天晚上都无法入眠,我好像看见好几张面孔在鄙夷着我,我开始想:干脆就让世界上只剩我一人,那样就不会痛苦了。
如何做呢?(这里要敲黑板!)
“一分钟之后,你的眼中将看不见我的身影。”我对谁说都好,总之要是让某个人听见这段具有力量的“咒语”。接着,再继续下达这段“咒语”:“和你这双看不见我的眼睛对上的所有人,都将一丝不差地感染你被下达的‘咒语’。”
原文表述可能有点复杂,简单说就是:我对A下咒,A以后会看不见我,而且A看见的所有人都会看不见我,并且这些BCD都将重复A的诅咒行为。
世界终于清静了,吗?
有天晚上,我在握着雕刻刀打算割腕的最后关头清醒了过来,书桌上面有一道雕刻刀的刻痕,抽屉里还有5根开始腐烂的手指不断发出腐臭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桌上的刻痕越来越多……我完全没有划痕的记忆,只有每天痛苦的生活,虚伪地应付着人们,甚至差点成功杀了弟弟。(聪明的筒子有没有发现这里的问题?)
但诡异的是,我居然重新回到了房间,并按下了我一直没看见的卡式录音机的播放键。
故事由此彻底翻转,从录音机里我知道了,原来很久之前的某一天,我下达了指令,让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死去了。
而世界荒芜的罪恶感让我难以负荷,我决定忘掉一切,但当我再次萌生自杀或杀人的念头,就会从录音机中知晓一切,刻痕则是我想忘却这段记忆的次数。我最终还是选择再一次活在自我欺骗中,留下一道刻痕……(细思极恐)
这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浓郁的黑暗风,心理扭曲的人得到了强大的能力最终也还是走向自我毁灭,当我毁灭这世界时,世界也将我摧毁。
故事的精彩就在于后半部分的“毁灭”,如何让我从人们眼中消失?一是选择将自己隐形,二是选择让所有人消失。
在刻痕出现之前,乙一一直在误导读者“我”选择了第一种,刻痕的出现后“我”仍旧虚伪地讨好其他人的表现,甚至会让读者有种找到作者逻辑bug的隐秘兴奋感,直到结尾才发现被耍的其实是可怜的读者,喂,这就是叙述诡计吧!
这两个故事有没有勾起你对《ZOO》的兴趣呢?
其实《ZOO》中这种情节奇诡、最后反转的精彩故事还有好几个,甚至在《向阳之诗》还探讨了“死亡是什么”这个终极问题。
不否认有几个故事略显无聊,但《ZOO》仍是值得推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