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忆释怀(202205)

生有常 道无常 无常是有常 念念勿相忘

     “大头儿子 小脚闺娘” 小时候三妈一要拿我开玩笑我就说她家有个“小脚闺娘”有个大头儿子,大头儿子是堂弟,小脚闺娘是堂姐。每每我这样一说,三妈(三伯母在北方又叫三婶)不光不生气反而总是微笑。因为“大头儿子”和“小脚闺娘”都是她得骄傲。而我想表达得生气和不满,这时候往往会变成对自己的嘲笑。因为在父辈的兄弟里面除了我爸,每个叔伯家都有两个或以上的堂哥、堂姐、堂弟、堂妹,在需要小伙伴帮助的场合我往往是“光杆司令”,所以每每这个时候三妈就会把我的这句“气话”当着宝贝一样笑纳入怀中。

      “春”—春天的田野。三妈喜欢孩子,因为她性格本质上就一直像一个孩子,哪怕是当了奶奶也依然淳朴的像个孩子,心里的话她什么时候好像都藏不住,直接得让你非常亲切。所以孩子们也都喜欢他。春天里野菜在麦田里疯狂生长的时候,荠菜是一种难得的美食,因为干活手脚麻利(我妈总说她“做事情光堂呢!”),干活不惜力气,农田里的活往往早早就忙完了。这个时候三妈是闲不住的,去麦田里面挑荠菜包饺子,晚一点再端午还没有到的时候到河边打苇叶包粽子。在我们的眼睛里她好像一直不会闲下来,而且往往这个时候我们一帮二大孩子都会跟着她,在田间地头奔跑,找着到现在也不认识的野菜;在芦苇里面钻来钻去,拿着芦苇管吹着从麦田里新摘出来的,还泛着青味的“巧巧豆”。我小时候有段时间一直认为三妈是大自然田野里面的人,也正是她让我们有了很多在田野里面游走的机会。现在闭上眼睛仿佛就能门口小沟边,田埂上青草生生的味道,迎着风出来一阵麦苗带着泥土的清香。我一直认为在农村里面长大的小孩是幸运的,因为在田野和自然里面的童年才是无忧无虑的,三妈让我们多了很多无忧无虑的回忆。


      “夏”—夏天的小河。夏天来的时候,三妈基本不吃饭,我奶奶(齐大先生)在的时候说那是“苦夏”,吃不下饭吃三妈呢吃西瓜,“六月里有瓜瓜当饭,腊月里无瓜也过寒”。只吃西瓜的三妈也是闲不住得,小河里的田螺和歪歪(河蚌)长大的时候,灌溉渠里面的水下去的时候,三妈会带着大篮子到庄子后面的盐河边摸田螺。这个时候一般是不带我们去的,因为怕小孩去不安全,但是五妈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二小妹这个时候往往会被破例带着,因为她从小嘴巴就吧吧地会说,三句两句三妈就带她了。当然了不管去不去,晚上都是可以去吃田螺的,当然了也不管你会不会吃,能不能吃到。夏季、雨后、傍晚、微风、院心里、大门口,小桌子、小板凳,一脸盆田螺是大家聚在一起的一个由头。这时候总有一个早早就洗过澡,悠闲地摇着蒲扇走过来的老太太过来纳凉了。她就是“齐大先生”,齐大先生最喜欢上三妈家厨房顶上的小平台纳凉了。平台东西没有高的房子遮挡,是夏天乘凉的好地方。因为周围没有围栏所以大人都坐在边上,小孩睡在中央。三妈是热心的,每天晚上小平台上都满满当当,大人们吹牛、小孩们听齐大先生摇着蒲扇讲织女会牛郎。

      “秋”—秋天的家园。农村里的秋天是收获的金黄色,三妈家带平台的厨房应该是秋天里盖的,那时候我刚刚上初中,每天放学最热衷的事情就是去看三妈家的瓦房改小楼,厨房搭平台。房屋刚刚开始改造的时候二妈家的大哥坐在屋脊上揭瓦的情景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当时觉得真是“猛男”。在小楼和厨房中间有一个带一拐的户外楼梯,简直是小孩子眼睛里一个带城墙的“城堡”。三妈从不吝啬自己的力气,跟工人一起干活,我们因为好奇来“捣乱”,她也从来不拒绝,一个劲地跟工人说“他们懂道理,他们懂道理。”因为三妈不识字,所以在她眼睛里淳朴地认为我们认识几个字非常了不起,她就这样“毫不客气”地夸着我们,让我们感觉像“专家”一样的虚荣。小楼建好了,二楼有两个房间,一个是放粮食的仓库一个是“大头儿子”和”小脚闺娘”的房间,仓库的房间给了我们一个藏好童年快乐和秘密的空间(我们的鱼竿是经常藏在这里的),而厨房的平台则是放着无数个夏日夜晚的地方。三妈的“放任”,让我们童年多了些父母亲给与之外的被尊重和去“拿鱼摸虾”的自由。


      “冬”—冬天的菜窖。冬天的最冷得寒风还没有到来的时候,是三妈最忙活的时候,各式各样的菜和叶子被封成干子,想得出来的想不出来的菜干子,三妈都能做出来好像万物皆可封干。这个时候我真感慨三妈的创造性,感觉他要把整个春天、夏天、秋天都封成干子,储存在冬天里。这个时候各种从田里收获的萝卜也会带着生长的泥土,被安排进萝卜窖子里面。西瓜萝卜、“吱牙萝卜”、都会把悄悄地堆进各自家里的秘密的地窖,然后附上厚厚的土以防被冻坏,也以防被小孩们发现。小孩们有时都不知道自己家的萝卜窖在什么地方,但是三妈家的萝卜窖好像是公开的秘密,我们一直以为是自己窃取到了情报,殊不知其实是三妈很多时候根本就故意暗示、明示了我们。所以在我印象里面三妈家的萝卜是每年最早吃完的,要么就是因为刨萝卜的小孩没有盖好土,萝卜冻糠了不少。因为三妈的“糊涂”,我们冬天又多了很多“吱牙”萝卜的味道。

       “念念勿相忘—多多记心上 。我一直非常肯定地认为,按照三妈的心态、习惯以及天天与自然亲切的性格,会让她就这么一直充满生命力地活着,不仅不会生病而且都不会变老。知道新冠疫情前的一段时候她到这边来看病说是比较严重,而且是因为自己实在忍受不了了才去的医院。发现的时候瘤子都可以摸到了,她好像没有事的一样。家里人都一直瞒着她,但是随着治疗的一次次进行,我估计她大概也猜出了情况,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生活得依然很“倔强”,不光早起买菜还继续种着她垦荒出来的田地。

       因为拆迁原来的小楼和田地都本密集的小区和厂房代替,零星的一点没有人用的土地被勤于劳作的长辈们充分地利用起来,三妈也是其中一员。我想她非要刨出点田地多半是为了能找回一点自己与自然亲近的生活。她种的玉米和豆子成熟的时候,周围的邻居都能品尝到新鲜的收成。在她生病住院的时间里,邻居们把她种的豆子收好,打出来,晒干放到家门口。新搬进来的小区楼下的门口的树荫下有一方小石桌,就是生病后也总是聚着三五个好友摸纸牌,树下吹风、风里吹吹牛,好不惬意。

  不久前我跟三妈视频,当时她还很有精神,只是刚刚起不来床,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西瓜,她跟我说“大侄啊!三妈这关可能逃不过去了!”我语噎半天,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这个时候三妈依然是淳朴、直白,有什么说什么,生命的无常带来希望,带走希望,带来失望,带走失望,让我们开心快乐又深深地悲伤。三妈没有“逃”过她说的那一关,在一个早晨离开了她忙碌的这个地方,我真心得希望三妈也许过了这一个“关”你会有新的天地。那里也有青菜、小溪、果实,春天的草香,夏天傍晚的凉爽、秋天的果实金黄,这一切你都可以在冬天里收藏,收藏成你喜欢的一串串的干子、一坛坛咸味、一整窖的各种萝卜。

        三妈,端午节有要到了!去打苇叶子吧!三妈,打了苇叶子回来,带我们包粽子吧!三妈唤你也唤不回了!三妈,愿你在那边的世界里找到你的田野,找到你的小楼,找到你的各种可以做成干子过冬的蔬菜,找到你没有病痛的春、夏、秋、冬。三妈你走好啊,那边有你认识的人啊,你不用害怕。

        三妈请你念着我们这些田野里奔跑的孩子啊,我们也会经常念着你啊!

                                                                                                                         2022.05.29深夜 于宁

你可能感兴趣的:(浅忆释怀(202205))